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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氣小娘子(1) 作者:金萱 柳琦兒對自己是十分有自信的,她不但有驚人的美貌,又有一流的頭腦.. [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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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5-23 15:41:1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第一章  
  
柳琦兒此時正趕往回南方的傢。
  春季。這是一年一次她和親愛的父母、可愛的妹子團聚的美麗季節。
  她有三個同胞兄妹。據她那個萬能的師父說,他們四人是天上的四星齊落,這原本是天下之福,隻可惜竟落在同一個娘胎,怕是天下將有大禍,必須將他們四人分置四方才能消弭災禍而降福他們全傢。
  所以她從一落娘胎就跟著師父到北方,一年才能回南方一次跟傢人團聚。
  不過她今年已經十七歲瞭,她非常期待明年十八歲的來臨。因為那是他們真正全傢永遠團聚在一起的時候瞭!她快樂的飛舞著。師父說過:九九生變,經過瞭十八年的星光隱晦,他們將不再相斥,就可以安全的團聚在一起。這不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嗎?教她怎能不快樂、不期待呢?她高興的大聲歡呼!
  柳琦兒的美麗是無庸置疑的,得天獨厚的細白皮膚猶如玉瓷般光滑,柔軟有致的均勻曲線,眉如柳,眼如波,線條完美的鼻子下是自然粉紅的美麗柔唇,這樣的她當然是美得沒話說。
  所有認識她的人都知道:靜如仙子,動如精靈,作為如魔鬼;這是形容柳琦兒最貼切的形容詞瞭。意思是說她安靜不動時,氣質有若仙子般讓人迷濛不敢冒犯,讓人不由崇拜愛慕。可是當她動時,就如精靈一般活潑得蹦蹦跳跳的,讓人捉摸不定卻又備感親切,引人禁不住想接近她、寵愛她。但若是論起她的所作所為,那隻有魔鬼撒旦下世才足以形容瞭,她整起人來不怕你死,玩起人來連命都可以不要,你說這樣可不可怕?就前兩點來說,她是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美麗俏皮佳人。但她的魔鬼作為無疑可以嚇退全天下所有的男人。
  死並不可怕,不過碗大的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瞭,最可怕的是要死不活,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慘狀。而柳琦兒頑皮的惡作劇很自傲的就能輕易的做到這一點。當然自稱她良善的心就如同美麗外貌的她,是死也不會承認她是故意的。
  所以在她身邊有的是稱兄道弟的男性朋友,但真要追求她的卻沒半個,沒辦法,沒人敢哪!
  可是,哪個少女不懷春,女孩長大瞭也是要擇個良人嫁瞭,以確保一生的幸福,柳琦兒自然也不例外。
  她心目中的最佳良人是那個和她青梅竹馬,凡事都可以和她玩在一起的「江魚」。
  江魚長得高大、健康又十分俊逸,他們兩人就外貌來說絕對是天生一對,當然外貌是天生的,無法論斷兩個人是否適合。最主要是他們兩人行事的配合簡直完美得沒話說,從小隻要琦兒做出來的「好事」,必定就有他江魚的一份,兩人隻要略施個眼色就能知道對方的心思。在江魚面前她是沒有任何秘密的,江魚也從來不會隱瞞她任何事,所以最瞭解江魚的是琦兒,最瞭解琦兒的自然也非江魚莫屬。
  也難怪她認定她未來的夫婿必是江魚無疑。
  而江魚亦然,看過眾多女子,沒有一個能讓他動心,琦兒倒是個不錯的人選,別人怕她而他江魚永遠不會,十多年的相處不是假的,能當她的好搭檔必有臭味相投之處,這點相當重要,理所當然的,反正兩個人長大瞭免不瞭要為人君為人婦,與其奉父母之命嫁至個不相識的人,乾脆兩人在一起,所以他們兩人在琦兒十五歲時便已私下約定,我娶你,你嫁我,一切似乎就這樣圓滿的結局。
  可是——古人說得好:天有不測風雲。
  這句話是對的!
  至少此時的柳琦兒和江魚就一致點頭。隻不過,兩個人的表情是截然不同的。江魚眼中充滿瞭幸福,臉上略帶歉意的看著柳琦兒,而柳琦兒則是不敢置信地以怨婦似的眼神瞪著他。
  早上,在蘇州一處茶館裡,此時正是茶館開始營業的時候,沒什麼人潮,茶保一邊抹桌子椅子,一邊好奇的看著坐在窗戶旁的兩個男人,大的英挺、小的俊俏,都是他平生僅見的絕美男子。隻是這兩個人的行為非常的奇怪,從兩人一進門坐瞭下來,隻見大的跟小的講瞭一句話,兩人就不言不語互瞪到現在,動都沒動過,真是說不出的怪異。若不是他親眼見這兩名男子曾談談笑笑的走進茶館,他一定會認為這兩人可能是有著不共戴天之仇,不過,目前看來,反目成仇顯然是最有可能的。他們桌上的茶水也涼瞭吧?茶保抹完桌子,好心的替他們再換一壺熱茶,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他們竟對他視而不見,看來他們的眼中真的隻有對方的存在瞭,他聳肩識趣的回去做自己的工作,但仍不時的好奇觀望。
  終於,過瞭良久,在新換的那壺茶水將涼之際,較小的俊美男子首先說話瞭。
  「江魚,你是認真的?」琦兒重重的歎瞭一口氣,低著頭,語帶絕望地問。
  江魚奇怪地望著身扮男裝的柳琦兒,她此時看來非常失意。不會吧?這個消息對她來說有這麼嚴重嗎?雖然覺得琦兒太誇張瞭,不過他還是很慎重的回答她的問題。「我是認真的,第一次見到她我就知道她絕對是我今生唯一要的女人,雖然目前她還沒有愛上我,不過我相信總有一天她會愛上我,而我是絕對不會放棄她的。琦兒,我之所以告訴你,是因為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不想對你有所隱瞞,你瞭解嗎?」
  「瞭解。總歸一句話,是你不要我瞭……你有瞭新歡就不要我這個舊愛瞭。對吧?」她的聲音哽咽,隱隱欲泣,頭垂得更低瞭。讓人看瞭好生不忍。
  「琦兒!你別那麼誇張好嗎?我找到幸福你該為我高興,而不是這麼要死不活的模樣。天呀,琦兒,你再裝就不像瞭。」江魚快要笑瞭出來,這樣她也高興?
  「不會吧?」她猛然抬頭,臉上根本沒有一滴淚,也沒有任何傷心的痕跡,隻是嘟著嘴不快地說。「你違背我們的誓言,愛上別的女人,這樣淒慘的事發生在我美麗可憐的女子身上,我難道不該傷心難過嗎?你說!」她義正辭嚴地指責他道。
  「你傷心難過嗎?」江魚替自己倒瞭一杯茶,緩緩地喝著,有趣的看著她。
  「當然。」琦兒肯定的回答。也替自己倒瞭一杯茶,聞聞茶香氣才輕輕的啜瞭一小口。
  「那麼你可以告訴我,你到底傷心難過些什麼?」他吊兒郎當的挑瞭眉。
  「我被你拋棄瞭,你還問我為什麼傷心難過,江魚,你這個人還有沒有良心呀?」她瞪瞭他一眼,繼續啜著微涼的茶水。
  「琦兒,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那點心思我還不瞭解嗎?」他好笑地道。
  「哼!」她翻白眼甩頭。
  他繼續說:「你是捨不得我這個這麼『好用』的男人吧?瞧我是既聰明又優秀,隨時隨地都瞭解你的需要,最主要的還能幫你收拾無數的爛攤子,這樣好用的男人實在難找對不對,嗯?」
  「自戀的大蛔蟲!」她不屑理他。
  「我的琦兒呀……」江魚伸手過去,將她偏一旁的頭扳正面對他,眼中充滿笑意地說。「不管如何,你還是我這一生中最重要也是最在乎的朋友,我們的感情甚至比親人還親不是嗎?我不希望因為夢兒的出現把我們多年的情誼給抹煞掉……」
  「真的?」說真的,這一席話讓她很感動,不過感動的情緒終究敵不過滿腔的懷疑,她知道他在安慰她。
  「當然是真的。」他的語氣不容她置疑。
  「那麼,如果我和她之間讓你選擇一個,你會選誰?」她試探地問。邪邪的目光一閃而過。
  「琦兒,你們之間怎麼能比,我跟你的感情和我跟她的感情是不一樣的,你叫我怎麼選?」他忍不住大叫。
  「我和她不都一樣是女人嗎?怎麼不能比?」
  「你明明知道。」他看瞭她一眼,捕捉到她眼中一抹而過的奸詐,無奈的歎氣。「你根本是存心刁難我。」
  「就算是吧,是你毀約在先,我有這個權利。」她說得理直氣壯的。
  他不耐的搓著手,翻翻白眼投降地說:「好吧,好吧。選就選,讓我在你們兩個人中間作一個選擇……」他頓瞭一下,用認真的眼睛看她道。「我想……我會選你。」
  「真的?」她有些訝異。畢竟今天他會將這件事跟她表明,這表示江魚是真的非常在乎那個叫夢兒的女子,並不是像平常一樣玩玩就算瞭,他是認真的。江魚這個人平常看起來挺懶的,像是對一切都不在乎,但私底下他絕對是個死心眼的人,一旦認真瞭就代表是一輩子的事,她可以十分的肯定,若是叫他錯過瞭那名叫夢兒的女子……恐怕他今生是不會再愛上任何一位女人瞭。他的回答灌溉瞭她的虛榮心,也讓她原先微微的怨怒稍稍平復瞭些。
  「自然是真的,我並不是重色輕友的人。」他認真地說。
  琦兒從他眼中可以輕易的看出他的真心,她笑瞭,越笑越甜,高興地說:「那太好瞭,你既然選擇瞭我,以後就不要再跟那個叫什麼夢兒的來往瞭。一切就跟以前一樣,我會當你從沒有提過她……」
  「琦兒——」江魚不敢置信,怎麼她的反應跟他預期的不一樣。她應該是要很感動,然後在感動之餘祝福他跟夢兒的呀……怎麼變樣瞭?
  「怎麼?叫那麼大聲,你想反悔瞭是吧?哼,我就知道,你做不到就別把話說得這麼滿。」琦兒不屑地看著他的反應。
  江魚簡直說不出話來瞭,沉默瞭一會兒,他長長的歎瞭一口氣,像是下瞭重大決心似地沉痛地說:「好吧,你就當我今天沒跟你提起夢兒的事,我以後也不會去找她瞭。」
  「那表示我們的婚約還在?」琦兒不放棄的追問。
  「當然。」他那一張臉苦得都搾得出汁來。
  琦兒將頭別過去,不敢再看向他,顫抖著肩,悶著聲道:「那……好。既然一切沒事瞭,我們再去別的地方逛逛吧。」
  「哦。」江魚死氣沉沉的回答,他此時哪裡還有心情逛街,紛亂的情緒一時並沒有注意到琦兒不對勁的聲音。
  「那……我們走吧?」琦兒起身按捺胸口起伏的衝動,忍不住再瞄瞭一眼江魚沮喪恍惚的神色——精明如江魚,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的表情來著——終於——哈、哈哈!哈哈……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不顧形象地彎腰大笑。
  江魚愕然。繼而恍然大悟,立時激動站起身來,扭曲瞭臉,又喜又怒地指著笑得蹲到地上的琦兒大叫:「你耍我?」
  琦兒蹲在地上用手抹去笑出來的淚水,揮揮手真心地道:「我祝福你跟她,有空帶她來給我看看吧。」頓瞭下,她又狂傲地道:「我真的很想知道她哪一點比得上我。」
  江魚放下瞭一顆心,態度也恢復正常,又是一副懶散宜然的樣子,他笑瞭笑,招來茶保先算帳,然後才拉起仍蹲在地上的琦兒,說:「走吧,先去市場逛逛。」
  「有心情逛瞭?」琦兒任他拉著出瞭店門調皮地說。
  「還說!」江魚警告地瞄瞭她一眼。
  「我真的很想見禁你那個叫夢兒的心上人。」
  「她住在益州,有機會我會帶你去見她,不過恐怕要等到夏天瞭。你這次下山是要回南方去不是嗎?」每年春初,是琦兒固定回南方跟傢人團聚的時分。
  「是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記得去年香兒她還問起你呢。」
  轉進熱鬧的市集巷子,琦兒停在賣蝦子的攤子前,剛撈起的蝦子還活蹦亂跳,她看得有趣,直要擠進買蝦的人潮。
  江魚忙將她拉開。「你別再惹麻煩瞭。」
  「我才沒有,看看罷瞭。對瞭,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南方?」
  「我的琦兒呀,你想我有空嗎?」他控訴似的回問她。
  「說的也是,你一定巴不得天天跟心上人在一起,哪有空陪我這個過氣的未婚妻。」說著,她又是一副淒楚惹人憐惜的模樣。
  不過,這副可憐樣子江魚老早就免疫瞭,他冷冷的看著她,停下腳步,任人潮在他們身邊穿梭,淡淡不經心地道:「你少推卸責任,要不是當初你異想天開的要玩什麼組織的遊戲,今天我也不會忙得要死要活地替你收爛攤子。相不相信我當真雙手一放什麼都不管,如你願地陪我心上人去?」
  「嘿嘿……」琦兒不好意思的乾笑兩聲,一反自憐的模樣,撒嬌的偎向江魚,親密地挽住他的手,柔柔地說:「哎呀,我知道全天下就我的江魚對我最好瞭,我剛才是開玩笑的,你不會真的介意吧?」
  江魚沒有回答,再度拉著她走。他們親密的舉動已經吸引身邊人潮的注目……當然,兩個男人在光天化日下親密的黏在一起,這成何體統?再不走他的一世英名就盡毀在她手上瞭。
  「喂,你不會當真放下組織不管吧?,」她仍掛在他身上不死心地問。
  「你想,我會嗎?」他無奈地問她。
  「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瞭。」她笑得非常開心。
  兩人一路上笑笑鬧鬧的漸漸遠去,直被市集的擁擠人潮淹沒。
  
  莫席天。高大俊挺的身材,剛毅冷漠的輪廓,全身上下散發出懾人心魂的氣魄,一雙細長銳目如黑寶石般深邃,自然緊抿的薄唇拒人於千裡之外,挺直優雅的鼻樑帶來瞭三分溫文儒雅及七分領袖氣質。這就是莫席天。
  從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咬著牙硬是一肩扛起稱霸江北的渾天堡。渾天堡代表的是父親多年的心血,也是死前的唯一遺願,同時也是伴著他度過這一生中最快樂的童年時光。他不願捨棄,隻有盡力將它扛起。
  十幾歲少年正值半大不小的年紀,被迫早熟地面對江湖血腥殺戮和商場上競爭的無情險惡,憑著他天生超人的毅力、敏銳精準的腦袋和無數次生死關頭的一絲幸運,他直挺挺的從多得數不清的萬惡險境中艱辛的走出來,一步步的將渾天堡從父親去世時的混亂不堪、搖搖欲墜,變成如今堅固無比、聲望更勝以往的北方的巨擘。
  多年來的艱苦歷練,造就如今冰冷不茍言笑,喜怒哀樂、不表於面的莫席天,俊逸的外表,冷冷的氣質吸引瞭多少名門閨秀,青樓艷妓瘋狂愛戀,但被他如寒冰似的無情厲眸一瞥,那些有著狂熾熱情的女人們也會被嚇得落荒而逃。對,他有著女人無法抗拒的強烈吸引力,卻不屑去用它,他的心早就被事業給佔滿瞭,女人,對他來說隻不過是滿足生理慾望的東西,為他生兒育女的工具罷瞭。記得他那個小他六歲的弟弟鑲雲就曾肯定的說過:若有一天大哥愛上瞭一個女人,那個幸運的女人必定是大哥今生的初戀。他不禁輕扯嘴角,或許吧,不過要他愛上一個女人?
  那是件不可能的事。他冷冷的笑著。
  無情,是他的代號。在江湖上無情,在商場上無情,對女人無情,甚至對他自己他同樣無情。為瞭取敵人的性命,他可以不顧刀子劃在身上,全身浴血地直到打敗敵人,為瞭振興渾天堡,他可以任自己不眠不休直到累垮在議事桌上。那個快樂明朗愛笑的莫席天早就隨著父親的死去而埋葬瞭。對於唯一摯愛的兩位親人,弟弟和外祖母,由於多年來的分隔兩地,讓他早已忘瞭要如何表達關愛的情緒,他習慣冰封的心早已無法溶解……
  天上細雨紛飛。
  他抬頭望著天空,烏沉沉的黑雲籠罩,看來這場雨暫時還不會停。
  沿著街道,路上已無行人,他走到一間雜貨店門前。
  破舊的門面半掩著,看得見裡面堆著無數東西,他伸手輕擊板門兩聲。
  「請問有人嗎?」他發出低啞卻略顯冰冷的嗓音。
  「喲,就來,就來。」不一會兒,一位佝僂的瘦削老人走瞭出來。
  「客人要些什麼?」
  「我拿一支傘。」
  「沒問題,沒問題。」老人從裡頭拿出一支黑色油傘給瞭他。
  「這傘一支兩分錢,童叟無欺。」
  他拿瞭五分碎銀放在老人乾癟的手心上。
  「不用找瞭。」轉頭就要走。
  「客人,請等一下。」
  他聞聲停住腳步。
  「這樣的天需要一匹馬吧?」瞧來這位客人是外地人。
  他嘴角扯開,微彎上揚的嘴角習慣性的冷,像此時雨水一樣冰,他搖瞭下頭。
  「我不需要。」簡單的拒絕,撐開黑傘,他慢慢的往城東方向行去。
  老人望著他的背影一會兒,將門闔上,口中喃喃自語。
  「這個人長得這麼俊,怎生全身上下冰得很……嘿!算瞭,管他人那麼多做什……沒想到這個下雨天生意還不錯,賣瞭兩支傘賺瞭一兩五分,待會兒可得叫小毛仔給我打一斤老酒喝喝……」蹣跚的背影慢慢地踱入屋內。
  
  城郊的樹林裡因下著雨而顯得煙霧濛濛。
  在樹林裡有一棵大樹,枝葉如傘開,茂茂密密的幾乎遮住整個天。
  大樹上頭,枝葉茂盛的一重又一重,形成一個隱密的小天地。
  柳琦兒此時正在那棵樹上頭,倚靠粗大的枝幹,輕輕哼著不成調子的曲。
  在她上方,一、兩枝樹啞撐住一支大黑傘,恰好替她遮住偶爾滴下來的雨水。所以她身邊的樹幹是乾燥、舒適得很!
  她輕巧地翻個身,不經意的,從樹縫看到遠方有一群人往這個方向飛奔而來。
  大樹旁是一條官道,樹下常是過往行人休息乘涼的好地方,但是在這陰雨日子,趕路的人實在少之又少,這個時候何來一大群?
  她好奇地從樹上往下窺探,他們一群人此時正巧齊聚在大樹下,毫無戒心的大聲討論,每人均是黑衣罩身,黑巾遮面,從上至下全是黑烏烏的。她數一數,共計有十三個人。聽談話內容似乎要取某人的性命,他們得到消息,等一下那個人會從這道上經過,一群人準備群起而攻,殺他個措手不及。
  嚇!以多欺少吶。
  她吐瞭吐舌,這樣的戲碼她並非沒聽過,在江湖上這樣的把戲常常發生,但親眼所見——她可是第一遭。看來江魚真將她保護得太好瞭。
  「來瞭!他來瞭!」
  「快散!」話聲一落,十三個人各自分散躲藏。一時之間又恢復靜謐的世界。
  遠處一個修長的身影撐著一支黑傘漸漸接近,悠悠的步伐似乎不知道危機的迫近,好似在自傢庭院散步般自在。
  在他看似毫無戒心的走到大樹下,那些預藏的黑衣人一聲喝下便將他重重包圍。個個眼露兇光,卻又十分戒備、小心的盯著他。
  她好奇地仔細看著那個人,一身青灰色的長衫,一副溫文儒雅氣質,一點也不像江湖中人,她見到他就覺得蠻順眼的,心中善心一起,暗下決定,待會兒勤勞點幫幫他好瞭。
  此時見他不露驚慌,淡淡的表情似乎沒看到眼前的兇神惡煞。更是惹怒瞭那十三個黑衣人。
  「『血影』出手,不留活口!上!」其中一個黑衣人呼喝一聲,十三個人動作整齊迅速地握刀砍向那個人。
  她暗暗驚呼一聲,「血影」!
  江湖上號稱第一神秘殺手暗幫的「血影」?
  據瞭解,「血影」這個組織在十年前崛起,曾引起一陣江湖血腥風暴,那時許多聞名的武林名著高手皆死於「血影」之手。死狀極慘,引起江湖公憤。可是多次圍剿卻拿它無可奈何。隻因「血影」從不露臉;任務失敗盡皆服毒自盡,化為血水。與敵俱焚的壯烈行為令人心驚。
  傳說中,「血影」這個組織有一白一黑,各有十三人,聽令於黑影、白影。莫非這十三人竟是黑影十三?看來——底下這個人絕非泛泛之輩,竟請得動「血影十三」傾巢而出。她不禁重新估量他,也不急著出手救人瞭。身子慢慢再度趴在樹幹上,樂得靜觀其變。
  果然,在十三把刀齊齊砍落到青衣人身上,眼看著他就要變成碎屍肉塊時——突地,見他手腕靈動,手上的黑傘迅速地在他四周轉瞭一圈,和著雨水,形成一片耀眼光幕——
  隨著光幕起「鏘」、「鏘」地數響!黑衣人手上的大刀,盡數斷成兩截跌落地面。同時,黑傘疾轉——傘上的雨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向黑衣人,頓時血花迸飛,數個黑衣人連驚呼都來不及出聲便各自砍倒!喉頭上的血泊泊流出混入泥水之中,將泥水染成暗紅褐色。
  一時之間,餘下的幾個黑衣人皆震驚得忘瞭攻擊。
  待回神過來,他們才明白對方的身手比先前預估的更高。心知今日是逃不過一死;死亡的背後是孤注一擲——個個雙目赤紅狂吼更是猛烈的殺向青衣人,采的竟是同歸於盡的殺法——
  柳琦兒在上頭看傻瞭眼,心裡早就知道那青衣人必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但沒想到是這等高法!太、太可怕瞭!心裡不禁發毛。
  可是,心驚過後她又轉念一想……要練到這樣的功夫要很勤勞吧?畢竟這世上像她這麼天才的人是很少的,嗯。她托著下巴肯定的點頭。結論是「他一定是個很勤勞的人!」這個念頭一侵入腦袋,登時她眼睛忽地發亮,嘴唇彎起一抹迷人的微笑——更加仔細的觀察他。呵!呵!越看他真的是越順眼那!冷凝儒雅的氣質,帶點遺世獨立的味道,絕對是個很特別的人物,高高的武功更是符合她的理想,太棒瞭!決定就是他!
  他身形略動,閃過黑衣人的不要命打法,眉頭微皺。一個旋身,身體略微後傾閃過凌厲的一刀,一腳隨之踢飛黑衣人手中的大刀。手肘一撞,另外一個黑衣人悶哼一聲便向外飛去,直撞到樹幹「砰」的一聲,軟軟的倒下。他隨手將刀接過,俐落的一個刀起式,登時刀光閃爍如電——
  沒一會兒功夫,大樹底下已多瞭十三具屍體躺在冰冷潮濕的地上。個個雙目暴睜,似乎不相信自己會那麼輕易的就死在人傢手上……
  青衣人蹲下身扯開黑衣人的面罩,發現所有黑衣人的臉早已不成人形,像是被火燒熔瞭一般,根本認不出來誰是誰。好狠毒的手法!他不由輕輕歎瞭口氣,「血影」的手段實在太殘忍瞭,為瞭不讓人認出他們的真面目,竟將活生生的臉燒成這樣,到底「血影」的目的是什麼?
  這次為什麼會扯上渾天堡?
  他們出堡一個多月來屢遭「血影」的侵擾,雖無人死卻也傷瞭不少人,這次他故意與屬下分開,目的就是要引「血影」出現,以快速的殺法讓他們來不及服毒,沒想到……他緩緩的站起身,眼神看向遠方,不知在想些什麼。
  柳琦兒看著他卓立沉思的背影,心中也正在規劃美好的未來。
  忽然,他開口緩緩道:「樹上的朋友,請下來吧。」
  雨聲,隨著風一陣陣輕響。
  整個樹林有帶著韻律的寂靜。
  「朋友!再不下來別怪我不客氣瞭。」樹下的男人語氣漸冰。
  他叫我?
  琦兒猛然從沉思中醒過來。望望四周,確實無人,那麼就是她瞭。
  這麼厲害!我這樣不動聲色的趴在這裡他也能發現?她開心極瞭!同時,她的決心也更堅定瞭,就是他瞭!心下打定瞭主意,動作也不緩慢,馬上撥開濃密的枝葉,葉上的雨水灑瞭她滿臉也不在乎。扯開她自認為最動人的微笑望向正抬起頭的青衣人。
  「是你在叫我嗎?」她笑嘻嘻地道。
  清脆的嗓音一起,莫席天抬頭,雙眼一瞇,好個俊娃兒!隨即轉念,在這種天氣為何他獨自一人在此?心中不免起疑。
  「小朋友,你為何躲在樹上偷看?」他的語氣是習慣性的冷。
  「我可沒躲,是我先到這裡的,所以這也不叫偷看。況且——你們在底下乒乒的的的這麼吵,我還沒有怪你們吵到我午睡呢,你倒惡人先告狀來著?」她嘻皮笑臉的回著。由於他此時抬頭看她,俊臉讓她一覽無遺。她發現他的正面長得還不錯哩!隻可惜臉色冷冰冰的。她想——大概很多人欠他錢吧?不過沒關係,討債她最會瞭。剛才從上往下沒能看清楚他的臉,現在抬起頭與她對望著,她真是越看越滿意,笑容不覺擴大瞭許多。不知怎地,她對於這個素未謀面的男人竟有如此好感,這對她可是從沒有過的事。
  「看到這麼多的死人你不害怕?」他問出自己的疑慮,故意忽略因她專注凝視而波動的情緒。
  「有什麼好怕?死的是壞人又不是好人,我幹麼要怕!」她理所當然地道。
  「你怎能肯定他們是壞人?或許我才是。」他瞇瞭眼嘲諷道。
  「放心,我對看人有自信。」她眼中絕對是盛滿瞭你就是好人的表情。不容他置疑。
  「你小小年紀,這樣的雨天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對於他的信任,令他有些啼笑皆非,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小男孩?
  她皺瞭皺眉。「你怎麼這麼多問題,反正你隻要相信我也不是壞人就是瞭,幹麼要問這麼多。」要不是你的功夫好,人又順我的眼,我才不跟你扯這麼多。竟然還有這麼多問題,她在心中暗暗嘟囔。越想越怕自己以後會後悔。再仔細的看看他的樣子,確定還是順眼,心情又平復瞭些。
  計劃還是得實行才行。她眼光閃亮——看他全身衣衫已濕……哈!有瞭!她又再度展開笑容大聲道:「喂!我看你全身都濕透瞭,你的傘又給打壞瞭,我的傘借你吧!」話一出口,急忙鑽回樹中,用力扯著頂上那把黑傘。扯得樹身震動,登時大滴、小滴的雨水,大把、大把的自樹上傾灑下來。
  他被她變化多端的神情吸引住瞭,一時不察竟被淋瞭全身,無限狼狽。
  媽的!他在幹什麼!
  「喂!你在幹麼,我不用你的傘!」天呀,他從沒這麼狼狽過,看他腳步不穩地猛扯那支該死的傘,他竟莫名擔心,不顧雨水直撲下來淋得他一身,仍站在樹下大聲地喊著。
  「你小心一點,會滑下來!媽的!」他忍不住咒罵出聲。
  「我就快拿下來瞭!」
  她才不聽他的話,這便是她所要的標準效果。見傘漸漸鬆瞭她心一喜。突然她腳一滑,隨著尖叫聲之後是聽著風聲和他的驚呼!便直直準確無誤的落到他懷中。然後,身子一軟、雙眼一閉就暈瞭過去。
  他見懷中濕漉漉的他臉色蒼白一動也不動,不知為何心竟慌亂起來,急運內力至他身上,竟也毫無反應。用手溫柔的扳開他細白的小手取出他仍緊握的傘柄,他不禁動怒地將它扔向一旁。心下卻為自己失常的表現感到不解。未知對方是敵是友的狀況下,他竟這樣莫名其妙的關心起這個不知姓名的小傢夥?多年來,他早就學會克制自己的情緒,怎麼對這剛見面的小男孩起瞭不捨之心?
  再次傳送內力至他身上依然徒勞無功。將手指放在他鼻下測試氣息卻正常,他緊鎖瞭眉,意圖讓他心中沸騰的有些雜亂的情緒平復。
  這時,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傳來。
  他吊起的心頓時放鬆,是渾天堡的人前來會合。而蕭紅梅必定也跟著來瞭。
  蕭紅梅是莫席天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認識的知己,同時也是渾天堡裡的大夫,醫術之高堪比他師父「無為毒醫」,甚至有青出於藍勝於藍之勢。
  六個大漢駕著六匹馬,另牽著一匹高壯的黑馬至大樹前方不遠,見到莫席天立時馬嘶蹄停,六人訓練有素地齊齊下馬走向莫席天,看也沒看地上狼藉的屍體。顯示渾天堡嚴謹的紀律。
  「堡主。」六人躬身齊聲叫道,莫席天望瞭他六人眉頭又皺瞭起來。
  「蕭大夫和陳堂主他們沒來?」
  「稟報堡主,我們一行在到達岡縣時,遇到『血影』的偷襲。陳堂主被『血影』毒傷,蕭大夫正在為他整治,目前已送回堡中。」
  沒想到他們也被襲擊瞭。他眉頭皺得更深瞭。「血影」似乎無所不用其極,現在連陳堂主都受瞭傷,送回堡中?看情形似乎傷得不輕……低頭看瞭懷中依然蒼白的小臉,他猶豫瞭一下,毅然抬頭道:「我們馬上回堡!」
  他跨上那匹黑馬,將琦兒抱在前頭讓他的手環著自己的身子,一隻大手撐著他嬌小的身子,單手策馬趕回渾天堡。
  那六人見狀,無不奇怪的互望,每人心中都有共同的疑問。那小男孩是誰?竟能讓冷若冰霜的堡主露出疼惜之態?
  
  渾天堡
  渾天堡壯偉的建在岡縣的北方,後方依著縣延高聳的雪雲山峰,如猛虎盤踞著整個青翠的山嶺,門前兩旁雄立的不是獅子猛虎或麒麟;而是兩顆碩大的圓石重萬斤立在方正的拱臺上,圓石色澤呈暗灰色,磨得光亮似有一圈青黃微暈包圍住圓石,顯得莊重而又神秘。大門是三扇紅漆鑲銅的高大厚重木門,足夠兩臺轎子同時進出,旁邊的圍牆抬頭望去似與天齊圍住整座城堡,壯觀自不在話下。
  堡內分三進五軒,迎賓樓、設宴廳為一進,二進為客房,有一大片的花園穿插在中間非常美麗,三進則為議事廳和堡主的寢居及書房,而五軒則散落在堡內各處,是各個堂主所居住的地方,自成一個院落。
  此時莫席天抱著琦兒直奔蕭紅梅所居住的玉竹軒。
  蕭紅梅在見到琦兒時非常驚訝!並非如其他人一般懷疑她的身份;而是——這個懶丫頭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跟莫席天在一起……
  當然,對於莫席天的異常他也是同樣感到有趣,一向有冷面笑匠之稱,冷酷無情的莫席天,竟會不自覺地對琦兒露出憐愛的神情?而他十分確定、加上肯定,莫席天本人絕不知道,這情形真是太有趣瞭。尤其是在琦兒一看到他時,糟糕瞭的表情一閃而逝,然後便開始對他頻打暗號。他幾乎笑瞭出來,看來這丫頭不知道又在玩什麼新把戲,竟玩到莫席天的身上瞭,真是不知死活。他搖搖頭歎瞭口氣。
  「怎麼?這男孩有什麼問題嗎?」見蕭紅梅搖頭,莫席天不禁起眉頭問道,眼中又不經意流露出大多的關心。
  蕭紅梅忍住笑,正經地回答道:「第一,他不是男孩。」
  「他不是男孩?!那……那他……」是女的?他在訝異中,心底深處卻有一絲莫名的欣喜流過。
  「對,她絕對是貨真價實的女孩。」他肯定他的猜測,同時有趣的欣賞著他從未在莫席天臉上看過的驚喜表情,哦,天呀,他敢打賭,琦兒這次肯定糟瞭,百年不動的冰山似乎為她融化瞭,而這座冰山可不是好惹的。他有著看好戲的心情。
  他轉身過來,接收到琦兒殺人的眼光,硬是假裝沒看到。急忙再道:「第二,她體質特殊,這樣的體質在常人是僅所未見的,一般的治法對她無效——」
  他一語雙關地說,又惹瞭琦兒一記白眼。他則回以她一記邪邪的微笑,令她大呼不妙。
  因蕭紅梅是向著床背著莫席天,又剛好遮著琦兒,因此莫席天並未看到他倆的擠眉弄眼。
  蕭紅梅接著又道:「幸好我曾聽過師父的一個朋友說過這種病的治法——隻是……唉……」他又搖瞭搖頭,歎息。
  「隻是怎樣?」
第二章  
  「因為這病癥說是屬陽氣太虛,隻需要——這個——」他遲疑的頓下不說。
  「隻需如何?快說。」他不耐煩地問,蕭紅梅何時變得如此婆婆媽媽的。
  「事實上要治這病並不難,隻要陽氣重的人口對口度氣給她,再調養個兩、三天便成瞭,我是想親自醫她的,隻是男女授受不親的隻怕……」
  「不行!」莫席天瞪著他斷然反對!眼神中有「你敢這麼做就會死的很慘」的氣勢。
  「當然不行,若我這麼做,程竹會打死我,雖然這是為瞭救人一命,但我可不敢冒這個險。」他擺出一副小生怕怕的動作,程竹是他的未婚妻,醋勁可嗆人得很,這可是人人皆知的事。他又接著道:「但是——若是在三個時辰內不救她,那恐怕我們就得花錢準備一副棺材才行瞭……」
  「你是說三個時辰內不救她她就會死?」莫席天緊張得全身僵硬。
  「沒錯!」他很爽快的回答,心中則暗笑不已。
  「難道沒有別的法子?」
  「沒有。」他非常肯定的回答。
  莫席天皺著眉沉思瞭一會兒,欲言又止的。過瞭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開口瞭。「紅梅,你出去吧。」
  「堡主,你是說……」蕭紅梅假裝不懂他的意思,猶豫地問。
  「我說你可以出去瞭。」他不耐煩地道。
  「堡主,你要三思,這可關係到……」他假意阻止,心裡可快笑破肚皮瞭。
  「我知道,我清楚我在做什麼。」
  「那就好,那——紅梅告退瞭。」此時,他可不敢看向琦兒,快速退至門邊,還很好心的將門關好。然後以被人追殺般的速度朝外奔去,躲在花叢間哈哈大笑。他再不笑出來穩得內傷。
  天可憐見!他終於整到琦兒一次瞭。老天果然還是有眼,他感到非常的欣慰。
  從小他常常隨著師父到雲霞師太那兒拜訪,雲霞師太從不見外人,所以他從沒有見過她,不過雲霞師太的徒兒他倒是次次承蒙她的「照顧」,每次均被琦兒欺壓得死死的,隻因他的年紀比她大幾歲,而他這個可憐的受害人受瞭欺負去告狀,反而被師父痛罵。而那個小惡魔則一副可憐模樣,直道她絕對是不小心的。天知道,哪有這麼多次不小心?兩、三次也就罷瞭,可是一、二十次呢?
  想到以前,他不禁憤恨的哼出口氣,然後又邪邪的笑瞭,帶著報復的快感……這次可不是他存心報復,而是她自己撞上來的,而且這個莫席天是沒得挑剔瞭,多少女人爭著要。嗯,說來實在太便宜她瞭。不過,莫席天也滿可憐的,不知道會受到什麼樣的「照顧」。
  突然,蕭紅梅打瞭一個寒顫,想到琦兒的手段……不行,他還是得避一下風頭,否則他肯定會死得很慘、很慘。心裡想著動作也不慢,他什麼也不帶的立即交竹代守衛轉告堡主一聲,便逃之天天瞭。
  那方蕭紅梅急著去逃命瞭,而這方在房內,莫席天盯著床上的人兒遲疑地不敢行動。
  琦兒緊閉著眼,心中罵透瞭蕭紅梅,這是什麼鬼主意?分明是存心整她。她絕對不會放過他的,而且會讓他死得很難看。
  忽然床邊傳來莫席天靠近的氣息,天呀,他真要照著蕭紅海那混蛋說的做瞭,怎麼辦?她一時沒瞭主意,再想起他的模樣和黑寶石般的深邃眼睛,她不禁心跳加速……
  莫席天緩緩的靠近她,聞到她淡淡的體香令他心跳加速。天呀!她美得不嫁是真人。她美麗粉紅的唇瓣是這樣吸引著他,他輕輕的將唇貼近她的,感覺她的緊閉,用一隻手溫柔的握住她的兩頰令她將口張開,他再度貼瞭上去度氣給她。柔軟滑嫩的觸感讓他意亂情迷,他強迫自己專心度氣,強壓下漸漸上升的慾望。
  終於她動瞭動,他立即離開她,遠退至三步以上。
  天呀!他是著魔瞭嗎?他努力平復心中暗潮,在她睜開眼時他已恢復過來,一副平靜,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
  「這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裡?」她故意露出疑惑,眼光焦距漸漸放在離她遠遠的莫席天身上。
  「這裡是渾天堡,你從樹上掉瞭下來昏迷不醒,我便將你帶來這兒,你可以安心住下來休養。」莫席天淡淡地道。
  「哦,我想起來瞭,你就是樹下的那個人。是你救瞭我?」她左右望瞭下。「這是你傢嗎?」
  「對,我是這裡的主人,我叫做莫席天,你呢?」
  「我叫做琦兒,謝謝你救瞭我。」她臉紅瞭紅。「對瞭,你為什麼離我這麼遠?這樣講話很不方便的。」這是她睜開眼之後的疑惑。
  他頓感困窘,冷冷地回答:「這……沒什麼,你先安心的休息,我會派人來照顧你,我有事先走瞭。」沒等她回答,他匆匆的奪門就走。他莫席天何時這麼狼狽過?
  留下既奇怪又有些失望的琦兒。
  一會兒,琦兒才認真的想起來——剛才那唇對唇的感覺——哎呀!她捧著熱燙燙的雙頰,慢慢的將剛才的情形和他忽然匆匆而走的反應連貫起來。真是丟臉死瞭!她竟被一個男人親瞭?雖然她當時「應該」在昏迷中、雖然他並不是「故意」的、雖然她並不討厭他的「氣息」,雖然她並不討厭他帶點冰冷的唇……哎呀!總之,這一切都是那個臭紅梅、死紅梅、爛紅梅的錯!那臭紅梅!他根本是故意的!想到這裡,她已將滿懷的羞意化成深深仇恨。好、很好!蕭紅梅啊蕭紅梅!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大膽,敢惹到我琦兒的頭上。她扭絞著雪白的床單,邪邪的彎著嘴角若有所思。再放開手時,大好的床單佈已碎成灰飛,自手中散落……有如雪花片片……她盯著碎落的床單就好像看到蕭紅梅的下場一般。她忽然笑得很甜。
  很顯然的,過去我對你實在是太寬宏大量瞭——蕭、紅、梅。
  此時,在逃途中的蕭紅海突然感覺一陣冷颶颶的寒意直撲心口,他打瞭個冷顫,回望已經離得很遠的渾天堡,突然他有些後悔,因為他想起瞭琦兒的名言——受人點滴,必泉湧以報!看來,渾天堡是回不得瞭,他得逃遠一些才行,即使要躲在荒漠中——他也認瞭。
  
  奇怪、奇怪,真奇怪!一向活潑好動的琦兒,竟會一連三天都在蕭紅梅的玉竹軒一步也沒走出來過?
  莫非她轉性瞭?
  不!是因為蕭紅梅的逃跑令她無法宣洩怒氣,因此自然的蕭紅梅的媧居便成瞭首要災區。
  既然要報仇,就必須徹底執行才行。
  於是她很辛苦的花瞭三天時間「整理」蕭先生的地盤。
  截至目前為止,她非常滿意自己創造出來的成績——依她自小對蕭先生的瞭解程度——也隻能用「瞭如指掌」這四個字來說罷瞭。蕭大先生最怕什麼?
  隻有一個字,那就是——「蛇」。哈!哈!哈!
  所以,玉竹軒外一大片的竹林現在至少有上百條各色蛇種前來居住。而原本一片亮麗的花圃則搭起瞭竹架,換種起彎彎長長的蛇瓜,而屋內呢?那可更壯觀瞭。
  一進屋子,最醒目的莫過於蕭紅梅最、最鍾愛,特地托人自城外運回的烏木大沉椅;那椅子是由一塊大原木雕成,線條非常流線的大座椅。如今它依然沉放在原處,但形狀略有更改。像是一條巨蛇盤纏而成,活靈活現的,保證蕭紅梅回來口吐白沫。這可是琦兒花瞭很大的功夫才完成的偉大作品呢!撇開她的動機不談,雕功確實不錯,值得讚賞。
  至於其他的東西無一倖免,經過琦兒的巧手自然是蛇形蛇狀。真不知蕭紅梅一旦回來看見此景會作何感想,恐怕會非常後悔不該逞一時之快,惹上琦兒這個小魔星吧!
  事實上,他在逃亡的路上早就後悔死瞭。
  
  三天、整整三天。莫席天忍著不去找琦兒。
  對於突然而來的陌生情愫他感到不知所措,隻好逃避似地將自己埋入工作之中。但隻要一有空,甚至睡夢中,她的身影便會很自動的出現在他的腦海,惹得他心浮氣躁、不得安寧。整整過瞭三天,之後他終於被她的影子打敗瞭。他必須承認在第一次見面短短的時間內,他的心已被她擄獲,這大概是所謂的一見鍾情吧?哈,他自嘲的笑著,沒想到向來自律、不對女人動心的他,會如此輕易地在不知不覺中就栽在她手中,真如莫鑲雲所說的:
  柳琦兒,注定是他莫席天今生的唯一愛戀。
  但不知她對自己是否也有相同的感覺?
  想到這裡他又覺得煩躁起來。她太小瞭,看起來還是小孩子一個,大約隻有十四、五歲吧?她可會嫌他太老瞭嗎?擰著眉,他揮揮手,逃避的不想這個惱人的問題。
  聽侍女說她三天都沒有出玉竹軒一步,反而興致勃勃的整理玉竹軒的內外,還不準他們進入裡頭,顯得非常神秘。
  或許他該去看看是怎麼一回事,最重要的是,他想看看她,跟她談談話或者……做什麼都可以。
  一進玉竹軒他問明琦兒的去處,遣退所有的僕人隻命幾名侍衛留守,逕自走向後院,遠遠的便看到她小小的身子幾乎要趴到地上的姿勢,不知在做什麼?
  「你在做什麼?」他蹲下身,好奇的盯著滿身泥巴的她拿著一支小鏟子,正努力挖著泥土,像是要挖出什麼寶似的。
  「挖大白蟲卵。」她頭也不抬地回答。
  「大白蟲卵?」
  「對呀,你要幫忙嗎?」她轉頭望向他,嘖!幾天沒見過是一樣英俊好看,再看到他一副驚愕的模樣,便有些不悅。「不幫忙的話,請不要打擾我工作。」話沒說完已回過頭繼續挖著泥地。
  他一言不發,靜靜的在一旁看著也沒出手幫忙。不是他沒助人之心,而是他從出生到現在根本連大白蟲長什麼樣子也不知道,更何況是它的蟲卵?看她專心與泥土奮戰的模樣,他搖搖頭,看來自己愛上的是一個小麻煩。眼底泛著笑意,他喜歡看她那專心俏皮的模樣。
  「哇!」她突然大叫瞭一聲,他嚇瞭一跳。見她欣然的拿起旁邊的小盒子,小心翼翼地自土裡拾起一顆顆呈半透明狀的白色東西。「終於被我找著瞭!我就知道這底下一定有,嘖嘖!還是一大窩呢!」她非常得意地大叫。
  「這就是大白蟲卵?」他好奇地問。
  「對呀!很漂亮吧?」她拿起其中一顆映著日光閃閃發亮,讓他看個清楚,隨好放入盒中,道:「可不能讓它暴露在日光中太久,否則會生不出小白蟲的。」這時,她高興的忘瞭先前對他的不悅,對他侃侃而談。
  「你想要養這個?」他希望她能否認。
  「對呀!你都不知道它們好可愛哦,剛出生時小小灰灰的,可是大一點時就會變得白白胖胖的,越來越漂亮呢。」她眼中發出光芒,似乎已經看到那白白胖胖蠕動的影子瞭。
  莫席天是很高興她歡喜的表情,可是,她會不會太怪異瞭些?普通女孩子似乎不會喜歡她所描述的東西才是,養蟲?即使它如她所說白白胖胖得很可愛?
  「你的興趣似乎有些奇怪。」他指出事實。
  她不以為然的瞄瞭他一眼,輕鬆地回道:「每個人都有他特別偏好的東西,例如:有人嗜酒如命,但有人卻不喜歡;有人喜歡養雞養鴨,但有人卻不以為然,總之,人們對於自己不愛好的東西見別人愛不釋手便會覺得奇怪,所以你會對我的興趣奇怪,我一點也不奇怪。」講完一大串奇怪、不奇怪,她忍不住要笑瞭出來,卻有人比她早瞭一步——她驚訝的看向笑得很誇張、但也很好看的莫席天……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笑耶!」「天啊!你真有趣。」
  清脆的嗓音和渾厚的嗓音同時響起,也同時噤口,他們兩人有趣的看向對方,相視一眼,在這和諧的氣氛中皆忍不住再次大笑出聲。
  一時之間玉竹軒中笑聲頻傳,男性低沉迷人的嗓音引起守在軒外的侍衛們個個驚愕,下巴都快掉瞭下來。那笑聲——那笑聲是他們堡主嗎?他們很自然的拒絕承認這個事實。即使他們十分確定軒內隻有一個男人——就是他們向來嚴肅、冷漠、不茍言笑的……渾天堡堡主。
  莫席天跟著琦兒進入玉竹軒裡面。一進來的時候他就發現到,這裡面怎麼好像怪怪的?
  「琦兒,你不會也喜歡養蛇吧?」很可能,蛇和蟲不是挺相像的嗎?他環顧四周儘是蛇影,牆上也畫滿瞭各種蛇類,那張巨蛇盤踞的大椅更是惹人注目。
  「養蛇?沒有呀,我雖然不討厭蛇類,但是它腥味太重瞭,我是不會考慮養它的。」她邊回答著,邊順著他的眼光看去,很醒目的蛇雕大椅——
  「如何?刻得不錯吧?這可是我的精心傑作呢!」她得意的炫耀。
  「你這樣動蕭大夫的東西不好吧?」他記得這張椅子可是蕭紅梅最偏愛的東西,有一次被陳堂主的兒子不小心劃瞭一道,向來溫和、難得發脾氣的他竟怒罵瞭陳堂主的兒子一頓,如今原本滑順大方的椅子變成大蛇盤踞——這椅子雖然雕刻得非常精緻好看,但他仍然替琦兒擔心。
  「放心,我保證蕭大夫絕對會『很喜歡』它的。」她瞇著眼邪邪的笑,最好他就不要回來。
  「對瞭,莫堡主,你會不會口渴?在這兒等一會兒,我進去沖壺茶給你。」
  「不必麻煩瞭,還有你不要稱呼我莫堡主,這顯得太生疏瞭,我們已是朋友瞭,不是嗎?」
  「真的!說好瞭我們是朋友哦,哇!太美妙瞭!」她跳起來歡呼!靠近他抱住他的手臂。「那我叫你莫大哥好瞭,我們既然是朋友,那麼我可以在這裡住很久、很久,你可不能趕我哦?」
  看到她高興,他也高興。「我可以準備一處院落,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他忍不住撫摸她細滑的頭髮,溫柔地道。
  他在她耳邊輕輕低喃,略顯親暱的氣氛令她登時紅瞭臉。怎麼他的聲音這樣迷人好聽?她竟不自在地低下頭——輕輕推開他,努力撫平突然狂跳的心。
  「你不喜歡嗎?」見她離開,他心裡有一些不舒服,她是不是不喜歡他?
  「不是。」她急忙否認。「我想這幾天我住玉竹軒也習慣瞭,不用太麻煩你瞭。」
  「不麻煩,何況這裡是蕭大夫的住處,他若回來瞭恐怕不方便。」
  「他不會那麼快回來吧?」雖然是問句,不過在琦兒心裡則是肯定句。
  這時候那個爛紅梅恐怕躲到荒漠去瞭,還會不要命回來自投羅網?看來琦兒當真對蕭紅梅是瞭如指掌,對於他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更何況——他即使回來瞭,這地方他敢住嗎?嘿……嘿……她得意的笑。
  「總之,我會幫你準備地方,你就暫時住在這裡也好。」
  「好吧。不過你可不可以先帶我四處參觀,我好無聊哦!春麗她們也無法陪我玩一整天,而且我玩的她們大部分又不敢玩,看到大白蟲就哇哇叫的,真不曉得這麼美麗又有趣的東西她們怕什麼?除瞭玉竹軒以外,其他地方我又不熟,你陪我好不好?」
  春麗和夏艷是莫席天派來服侍她的丫環,春麗長得清秀可愛,總是一副怯怯的模樣,惹得她總是喜歡捉弄她,夏艷則多瞭一份老成世故,有時她還懷疑夏艷是不是比她大,一些玩笑話都可以拂袖而去,挺有個性的。
  看到她哀求的美麗面容有誰會說不肯的?何況是心已經被她攻下一大片的莫席天,心上佳人的請求他自然是滿心歡喜的答應嘍!
  見琦兒將剛才辛苦挖來的白色蟲卵放進一盆鬆軟溫熱的花盆中,輕輕的將它埋下。
  「養在這兒?」他走到她身邊問。
  她回過頭,抬頭看瞭他一眼笑道:「是呀,不然你以為我會將它們放在寶石盒中每天擦拭嗎?」
  莫席天想像那種情形,不由笑瞭下。「它們要多久才孵出小白蟲?」
  「不一定,不過依我猜想大概過幾天吧?不過,等它們長大化蛹卻要將近一年的時間呢。」
  「一年?化蛹?」
  「是呀,等它們結繭化蛹再到成蟲,也還要再一、兩個月的時間,不過到瞭那個時候也是最有成就感、最興奮的時刻瞭,它們會變成這個世界上最美麗,閃耀著綠色和金色光澤的金龜子,就像顆閃閃發亮的綠寶石。」說著她眼中有著閃耀的迷濛光彩,這讓莫席天看瞭簡直有些睜不開眼,此刻的她是如此閃耀迷人,他的心突地漏跳瞭一拍,這也讓他神遊的理智給震瞭回來,他急忙收住心神專心與她對話。
  「金龜子?你是說這些小白卵是金龜子的蛋?」他有些不可思議。
  「嗯。」她拿瞭一些水灑在土上,有一點像是在澆花,一邊講著。「這土也不是普通的土哦,大部分都是剛腐爛的一些落葉,所以有些溫溫臭臭的,而且還要常常保持著濕潤,但也不能太潮濕否則容易發黴,到時候就沒救瞭。」
  「沒想到你對這個這麼瞭解,我甚至連金龜子會生蛋都是第一次聽,你真是不簡單。」他真心的誇讚,原以為她養白蟲是小女孩一時好玩,玩過就算瞭,沒想到她是這麼認真的去飼養這些金龜子的幼蟲,這讓他不禁佩服又是欣喜。
  「嘿!還好啦。」其實對於這些蟲類的事大部分是師父教她的,在她們所住的雲霞山上有很多這些美麗昆蟲,師父可以說是在這一方面的專傢,不過她也懷疑師父有什麼不會的本事?不過,照說在這寒冷的北方應該是很難見到金龜子的,這幾天竟會被她挖到這麼多卵也讓她頗驚訝的。
  「好瞭,大功告成。」她拍拍手,看著弄好的花盆滿意地笑道。
  「這樣就好瞭?要每天澆水嗎?」莫席天指著那花盆問。
  「不用每天澆水,隻要感覺土太幹瞭再澆便可。好瞭,我們別看這個瞭,你不是答應要帶我逛逛嗎?」她輕晃著莫席天的衣袖,滿是期待地說。
  「現在去?」
  「你下午有事?」
  「沒有。」
  「那我們走吧。」沒給他拒絕的機會,她硬拖著他往門外走,而莫席天則樂於她這種對他毫不避嫌的小女嬌嗔,這是否代表著她對他亦有好感?
  接下來的幾天,莫席天放下煩雜的公務,帶著她遊遍整個渾天堡,而她總是好奇地問東問西,蹦蹦跳跳的沒一會兒安靜,而莫席天也毫不掩飾自己對於琦兒的寵愛,處處包容她,接受她所有的怪異行為,並且樂此不疲,對於她的特別隻能令他更加傾心加深對她的愛戀,所有的人都看得出來堡主對於這個異常美麗的俏皮姑娘的另眼相待,人人也都樂觀的預測:看來渾天堡在不久的將來要辦喜事瞭。
  這樣的大事自然也傳入老太夫人的耳裡。
  老大夫人是莫席天的外祖母,今年已達九十七歲之高齡,但身體十分硬朗,可謂老當益壯。
  莫席天的社父母在他出生前早已仙逝。父母親則在他十七歲時在一場瘟疫中雙雙喪生,留下他和一個十一歲的弟弟及龐大的渾天堡所帶來的無比責任。傢中並無其他較親近的親戚,隻有遠在南方的外祖父母。於是他在無法照應的情況下,將十一歲的幼弟驤雲交託給外祖父母照顧,直到鑲雲滿十八歲才回來幫忙傢業。而外祖父也在那年仙逝,他便將外祖母也接回來同住,直到現在。
  要說令老大夫人最關心的事,無非是他們兄弟倆的終身大事瞭。
  尤其是莫席天,十七歲時,正是人生最富有夢想、最有權利快樂享受青春的階段。而他在喪親之痛的同時,卻要負起龐大的傢業,肩挑沉重的負擔,硬生生的把一個原本快樂活潑的青年變成沉穩內斂,卻也冰冷異常的男人。當她剛到渾天堡時,簡直不敢相信他就是小時候會依著她撒嬌調皮搗蛋的男孩,這讓她心疼悔恨不已。鑲雲到現在二十幾歲瞭還會對她撒撒嬌,而他似乎忘瞭、也沒有瞭一些身為人該有的七情六慾,有的隻是對工作的熱衷吧!這讓她悔不當初。
  當時在南方時,就曾幾次想過與老伴搬來北方與他同住,也可互相照顧,隻是捨不得住慣的傢園,同時也知道他把渾天堡打理得很好,並沒有因父母的去世而讓傢業消退下來,反而更加興旺瞭。因此十分欣慰,也對他更加放心,認為這孩子長大瞭足夠獨當一面,也打消瞭同住的念頭。根本沒想到在成功的背後他必須付出多少?是怎樣的歷練讓他變成如今的樣子?甚至她在渾天堡這幾年中從未聽見他笑過一次。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歎瞭口氣,更加深瞭自責。
  現在,天兒竟然笑瞭,而且是因為一個女孩子?
  若傳言屬實,她就將要有曾孫好抱瞭。呵呵!
  老夫人不禁笑開瞭嘴。
  記得丫環春華來告訴她時,春華的表情仍是不可思議的。而聽到消息的自己,相信表情也差不到哪裡去,隻能用不敢相信來形容。
  老大夫人非常好奇,不隻是孫子的笑臉長什麼樣子?還有那個能令泰山崩於前不動於色的孫子動情的女孩——到底是何方神聖?
  
  在後院的花園裡,琦兒正在讚歎滿園開的菊花,是一大片的耶。金色發亮的花隨著驕陽的照射蒙下一層迷漓的光暈,將在花海裡的她照映得全身金光,她快樂極瞭,旁邊竹林偶爾飄散一些乾枯竹葉,將美麗的花海襯托得更加脫俗悠然,意境美得不像話,她不禁在一塊大石上坐瞭下來,撐著下巴瞇著眼,享受輕風微微送來的花香,沉醉其中。
  不意,一陣清朗的聲音將舒服得差一點睡著的她給吵醒。
  「喂,你是誰?不做事竟在這兒偷懶,給大總管看到你就糟糕啦!小丫頭!」
  吵死瞭,她柳琦兒難得詩情畫意一番,哪個不怕死的人前來打擾?如往常一般,不動聲色的她懶懶地微偏著頭,不願多花一分力氣的仔仔細細地打量來人是否合眼,再暗暗決定他的下場。
  嗯,長得算是人模人樣的,也沒有討人厭的氣息。隻可惜還是不能跟莫大哥比。而他看到她的容貌時也如其他人般呆在原地,一副驚艷不敢置信的蠢樣……隻差沒有流口水。她當然知道自己的美麗驚人,所以來人的震驚蠢樣她早已習慣、不以為意瞭。令她疑惑的是,這人的容貌和全身散發的氣質怎麼有一點點熟悉?好吧。念在不討厭的分上,小懲也就罷瞭。主意一定,她展開燦爛的笑容,對著來人笑。
  莫鑲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她回過頭來時……絕美的容貌映入他的眼中,他竟可笑的呆注瞭!對,他呆住瞭,她實在是太美瞭,這世界上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簡直就是老天爺的傑作,下凡的仙子也不過如此吧?而且她還用明亮又晶瑩剔透的眼睛上上下下毫無忌諱的打量著他,還對著他甜甜一笑呢!他不禁飄飄然,已然忘瞭先前對她說過什麼話瞭。
  「你是誰?幹什麼一直盯著我看?」她低下頭,眼神半合、用軟軟的口氣問,這一招一向是屢試不爽的,果然……
  「沒……沒什麼。」他突地清醒瞭起來,面色微紅的馬上收起呆樣,沒兩秒便恢復瀟灑,露出迷人的笑容,從容的自我介紹道:「我叫做莫鑲雲,是這裡的主人,請問姑娘是……」他詢問的看著她。
  她嫣然一笑,大方地回道:「原來是二少爺,失禮瞭,我叫琦兒,借住在貴堡的玉竹軒裡。」
  「玉竹軒?那不是蕭大夫的注處嗎?姑娘你跟蕭大夫是……」他驚訝地問。
  「我到目前為止還沒見過蕭大夫。是我不小心從樹上掉下來,莫大哥好心救我回來的。」她理所當然地回道。
  「莫大哥?」他更驚訝瞭。「慢著,你是說我大哥莫席天?渾天堡的堡主?」他不敢置信地再問。
  「對呀,很奇怪嗎?」她睜著疑惑的眼睛看他。
  「不,不奇怪。」才怪!怎麼想這都不是那個冷凍大哥會做的事,打死他都不相信,隻是在美人面前他可不能這麼說。
  「你住在玉竹軒中,那蕭大夫呢?」他再問。
  「不知道耶,我醒來後就沒看見過他,聽說他遠遊去瞭,不知何時回來。」琦兒很自然地道。
  「喔,原來如此。」他從沉思中回神,看著她笑道。「姑娘,你剛來這裡一定不熟,不知我是否有這個榮幸陪你到處逛逛?」他滿心期待的誠心邀請美人共遊。
  「好呀,這幾天都是莫大哥陪我的,可是今天他沒空,叫我一個人玩,你肯陪我這就太好瞭,有一些地方我還沒逛過呢!」她笑盈盈的答應著,沒注意到莫鑲雲震驚的神色。
  「你說,這幾天都是我大哥陪你?」過瞭半晌,他才艱澀的再確定一次。
  「沒錯呀,你的表情好奇怪喔。」
  天啊,這怎麼可能?他那冰冷的大哥會花時間陪女人?難道……他不願意再想下去瞭,不願接受還沒開始的戀情就這樣夭折瞭,可是雖然心裡這麼想,看著琦兒的眼光卻明顯不同瞭。
  琦兒敏感的察覺到莫鑲雲的轉變。她心中疑惑,卻也不在意。反正有一位免費的嚮導兼玩伴陪她玩,何樂而不為?於是她高高興興的拉著莫鑲雲往不曾去過的角落探險去瞭。
  在一處樹林邊,兩人正看著前面的一棟紅漆大樓。宏偉的大門前,有幾個人陸續的進入紅樓裡頭。
  琦兒好奇的要過去看看,卻被拉往。
  莫鑲雲急忙拉著琦兒躲進樹林裡。
  「你幹麼呀?這樣手會痛的。」她瞪著緊握往她手腕的大手,大聲抱怨。
  「小聲一點,那邊現在不可以去。」他馬上鬆開手。
  「為什麼?」她揉瞭揉手,挑著眉問o
  「那是議事廳,門前掛著紅色牌子表示大哥和管事們正在裡頭開會,任何人都不能進去的,我們去別的地方玩吧?改天我再帶你來。」他探向林邊,怕有人會看到他們,到時想走就走不瞭。
  「開什麼會?」她又問。
  「今天是三號,應該是各地商行的營業統計幾個重要幹部都會來,我們走吧。」這裡實在不安全,說著又拉著她直往樹林深處要走。
  「喂,你太過分瞭,又拉著我。」她不怎麼賣力的掙脫,沒辦法,天性使然,有他拉著走是輕鬆瞭些,也就任他拉著。走到一半她忽然想到——
  「咦?你是二堡主兼河南那邊的管事,那你怎麼不用去開會?」對呀,剛才逛園子時他有講過小時候他是在南方長大。因為對那地方較熟所以莫席天便派他負責河南那邊的商行,今天才回到渾天堡。所以才會沒有見過她,怎麼別的管事在開會他就不用?
  「嘿,可沒有人知道我今天會回來,乘機偷懶嘍!」果然!原來是偷溜來著。
  「哇,沒想到你這麼奸詐耶!嘖嘖,真是看不出來。」她揶揄道。
  「喂,小姐,我可是為瞭你耶,這叫捨命陪美人,懂嗎?真是好心沒好報!」他誇張地大叫。
  「是——多謝你的讚美和體貼,我盡量不去想實際上是因為你自己偷懶想玩,而拿著我當藉口,這樣可以嗎?」她故作認真的問他。
  「小姐,我投降瞭!求求你就別再揶揄我啦!」他無奈的歎口氣,引得琦兒吃吃的笑。
  兩人一路上笑笑鬧鬧的,終於,轉瞭一個彎出瞭樹林。
  前面豁然開朗,青翠的嫩草連著一大片傾碧湖水赫然就出現在他們眼前。
  「哇,好美哦!」
  琦兒忍不注讚歎!清新的水氣迎面撲來,令人頓感舒暢。平靜的湖水如一面鏡子,倒映著四周景色。風一動,波光粼粼、閃閃亮亮的令人目不暇給,像是直要被它的美麗吸瞭過去……
  「不錯吧,我們到前面的亭子去。那裡可以觀看整個觀月湖。」他手指著前方不遠處緊臨著湖水而建的亭臺。
  「觀月湖?」
  「是呀,這湖的名字叫做觀月湖,這要在晚上看更有味道呢!尤其是在月明高照的夜晚,月亮映照在湖面上,把四周景物照得迷迷濛濛的,更帶有一番神秘的味道o」
  「哇,真棒!晚上我一定要叫莫大哥帶我來。」聽瞭他的述說,心中嚮往之極,光是想像就令人陶醉。
  「我也可以帶你來呀,何必要找大哥?」他有一點不平衡地道。
  她笑瞭笑並不答話。
  「哼,真偏心。」他故意不滿地嘟囊。其實在這一整天的相處下來,他發現琦兒簡直活潑精靈得過分,還會出口成章呢,完全打破他見到她時的第一美好印象。甚至有時候跟她談話時,他還會很自然的忘記她是女孩子,這——這實在是太離譜瞭,連他自己也不太敢相信這種事事情是怎麼發生的,跟一個活生生的大美女相處的感覺竟會像是兄弟般?說出去絕對沒人會相信。他不禁連連歎氣。
  「喂,你不會真的在意吧?我可當你是朋友才跟你講實話的耶,當然,跟你一起來也是可以的,隻是那種情境我想跟莫大哥來會比較適合一點。所以並不是你不好,而是在天時地利這方面你比較不適合罷瞭。我這樣說你懂瞭嗎?」瞧他歎氣成那個樣子,她很好心的安慰他。
  「懂。」他翻瞭個白眼。
  天時地利這方面?瞧她說的是什麼話,明明就是比較喜歡和大哥在一起就明說嘛,還扯上一大堆的廢話。
  「那就好。」她任他牽著走,在他身後看不到他的表情,便自以為是地道。
  走瞭一會兒到瞭亭臺,它是建成高臺式的,需要爬上十二級階梯才能到亭臺上面欣賞風景。這一點她又有意見瞭。
  「天,還要爬階梯?我的腳可沒有力氣再爬上去瞭,怎麼辦?」她望向他。他接收到她的目光,自然明白她想要傳達的訊息。在短短的相處時間裡他發現她還有一項缺點,就是——懶惰。
  能不自己動手就絕對不會勞動自己的玉手。
  當然這個意思也可以說是,剛好在她身邊的人隻怕要多擔侍瞭。
第三章  
  無奈的他很自動、也很君子的橫抱著她,同時也保持一些距離的步上瞭階梯。
  誰知一到達亭臺上——「啊——」一聲尖叫聲讓他毫無預警的急忙鬆開抱著琦兒的手——
  「喂,你要害死我嗎?不甘願就說嘛……」她實在不敢相信一聲尖叫會讓他嚇到不顧她的安危,幸好她身手瞭得,及時轉瞭個身才沒落到和地板親吻的地步。
  不見他答話,她疑惑的抬頭,順著他的驚懼眼光看去,哦!原來亭上有人。
  隻見一個丫頭打扮的女孩站在桌邊瞪大眼摀住嘴巴。看樣子剛才那聲驚呼必定是她叫的嘍!還有一位老太太則坐在椅子上皺著眉頭嚴厲的看著莫鑲雲,同時也騰出餘光打量著她。
  可是就算老太太的眼光嚇人,丫環的尖叫突然,莫鑲雲也不必讓她這樣不雅地摔下來呀?真是太過分瞭!正要開口再罵時,莫鑲雲倒先開口瞭——
  「外婆,您老人傢這麼好興致在這裡賞湖呀?」
  原來是這小子的外祖母,難怪一副貓見老鼠的模樣。瞧瞧嚴肅的、彷彿正在生氣的白髮老太太,和愧然低下頭的莫鑲雲,她很好心的決定——不開口,看好戲c
  「是呀,還比不上你好興致帶姑娘來玩。」說到姑娘又看瞭琦兒一眼。繼續道:「我好像記得今天是三號不是嗎?還是我年紀大瞭腦筋不中用記錯瞭日子,這個時候您還在這裡?嗯?」
  琦兒忍不住暗笑,躲來躲去還是被逮著瞭,他真不是普通的倒楣呀!
  「這……這……」他實在叫苦連天,外祖母一向不常來觀月湖的,怎麼今天這麼巧就碰上瞭,再轉頭看到琦兒一副憋笑的模樣,便兇狠狠地瞪瞭她一眼,琦兒皺起鼻子扮瞭個鬼臉給他,乾脆很大方的張開嘴無聲的笑瞭起來。
  自然,他們的動作可是沒逃過老太大的眼睛,她皺起眉頭問道:「這位姑娘是……」
  「老夫人,您好,我叫做柳琦兒,暫時在貴堡作客的。」不待莫鑲雲回答,她很大方的自我介紹,並且笑盈盈的直視著老太太。
  「她是大哥帶回來的客人,因為今天大哥很忙,所以我……」莫鑲雲戰戰兢兢的試圖替自己脫罪,老太太卻嚴厲的吼斷他的話——
  「你也知道你大哥很忙?那你還站在這裡做什麼?難道天兒為莫傢作牛作馬十幾年還不夠?」想到那令她心疼愧疚的天兒,她不禁眼眶又紅瞭。
  「不,不是的,外婆,我——我馬上就去。」他噤若寒蟬,慌張又愧疚的辯解,他沒有忘記大哥為瞭莫傢堡所付出的代價,想來自己確實是太自私瞭,他猶豫的望向琦兒……
  琦兒卻被老夫人突來的怒氣嚇瞭一跳。此時正拍著胸脯收驚,怎麼回事!這老夫人的火氣這麼大,看來席大哥很得寵哦,她天真的想著。頓時滿同情阿雲的,便回他一個不用擔心的神色。
  「放心,這姑娘就留在這兒陪我,你快去吧。」老太太道。
  「是的,外婆。那……我走瞭。」說完抱歉地看瞭琦兒一眼,就急忙的離開。
  莫鑲雲離開後,老夫人更加仔細的打量琦兒。
  琦兒也落落大方的隨她看,同時也不客氣的打量過去,老夫人滿頭的銀髮,看來沒有八十也有九十歲瞭吧?面色卻十分健康紅潤,打量她的一雙深沉內斂的眼中有藏不住的精明與智慧,讓人不禁升起肅穆之心,但加上鼻子、嘴巴和滿臉的深刻皺紋線條以後,卻異常的柔和,隻是此時在她嚴厲審視的目光中,琦兒敏感的捕捉到她不太刻意隱藏的輕視不滿,看來這老夫人似乎不太喜歡她。
  「柳姑娘,你跟雲兒是什麼關係?」老夫人緩緩地問。
  琦兒有點驚愕。「關係?我跟阿雲今天才認識……」她思考瞭下。「嗯,算是朋友吧。」
  「今天才認識?」老夫人皺起眉頭,嚴厲的目光遮不住輕蔑的盯向她,不客氣的批評。「你這女孩還真是輕浮,竟讓認識不到一天的男人抱在懷裡,真不知道你父母是怎麼教養你的,行為這麼不知檢點。」
  琦兒聞言不由生氣,不客氣地回道:「老夫人,您若覺得我不好那是屬於我個人的事,您儘管衝著我來,但是請您不要說我父母的不是。」
  「哦?看不出你這樣的女孩還這麼有孝心。」老夫人冷哼道,嚴厲的目光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讚賞。
  琦兒懶得和她再說一句話,逕自看向茫茫推波的湖景。她不知道這個老夫人為何不喜歡她,竟然說她輕浮不知檢點,還胡亂批評她親愛的父母親,她批評自己的行為也就罷瞭,反正她又不是沒有被別人批評過,但她就是不該說她父母的不是。
  一時之間,亭上的氣氛停滯,雖然湖面上的水氣依然冷冷的吹繞其間,但亭上的氣氛始終僵持著。
  直到一旁火爐上的熱水燒開瞭,丫環春華拿出預先準備好的茶葉沖泡,沒一會兒,兩杯香噴噴的熱茶便端上桌面。「老夫人、柳小姐,請喝茶。」春華恭敬地說道。
  「春華,你去叫傢丁們把轎子備好,湖上的風越來越冷瞭。」
  「是的,老夫人。」春華領命退下。
  頓時亭上就剩下老夫人和琦兒兩個人。
  老夫人端起熱茶輕輕吹著,啜瞭一口,似乎很滿意的輕輕點瞭一下頭。
  柳琦兒雖然嘔氣,可是也不會跟香噴噴的熱茶過下去,不喝白不喝。這茶聞起來就知道是極品,味道更是不錯,嗯,竟是西湖的碧縲春。這在北方可是少有。琦兒慢慢的喝著,享受這令人心曠神怡的茶香之美。
  於是老少兩個人都不說話,各自沉浸在茶香中。
  一會兒,老夫人放下茶杯,靜靜盯看著垂著眼簾、輕輕啜著熱茶的琦兒,眼波流轉不知在想些什麼。
  「柳姑娘,明天晚上來頤和居一起晚膳如何?」老夫人突然道o
  「吃飯?」琦兒差一點被茶嗆到,勉強地將那口茶吞下,抬起頭疑惑的看向老夫人,這個從開始就看她不順眼的老人傢要請她吃飯?
  「是呀。怎麼?莫非你不敢來?」老夫人炬炬的眼光挑釁似地瞄瞭她一眼。
  琦兒淡淡的笑瞭下,才說:「老夫人的邀請我怎敢不去!隻是,敢問為何要請我吃飯?」
  「就算是略盡地主之誼吧。」老夫人口氣淡淡的。
  琦兒回到玉竹軒後,累得看到床就睡著瞭。丫頭進來喚她吃晚膳她也沒起來。
  直到月亮高掛在天空。一個人影悄悄的進入她的房裡,基於本能的她立刻就醒瞭,卻也不動聲色的繼續裝睡。
  不知來人有何企圖?
  黑影輕輕的走到床邊站瞭一會兒,忽然輕喚一聲:「琦兒……」
  是席大哥!
  她鬆口氣,繼而想到,這麼晚瞭他怎麼來瞭?
  原來莫席天處理完今天開會的一些帳目,才離開議事廳,便聽丫頭說琦兒沒吃晚飯,擔心她是不是生病瞭,便急忙跑來玉竹軒看看。
  見她未醒,莫席天小心的將她壓在身子底下的棉被拉起蓋好,摸摸她的額頭安下瞭心,就坐在床沿欣賞著她的睡容。看來她今天是玩累瞭。美麗的面容沒有瞭平常的古怪俏皮模樣,卻顯現出他不曾見過的沉靜氣質,濃密微翹的睫毛輕輕地覆蓋著,微彎的粉紅小嘴微張著,氣息微吐,他忍不住輕輕靠近……就在將與她的唇接觸時……他忽然轉移目標,輕吻瞭她粉嫩的鼻尖一下,歎瞭口氣,才轉身離去。
  不知過瞭多久,她直等到激動的情緒平緩才睜開眼睛,伸手摸著被他親吻的鼻尖。
  天呀!他竟偷吻她!
  上次是為瞭救她,她可以不計較。但是,他是男的耶,怎麼可以進來女子的房裡?還吻她?根本是存心壞她名節的嘛!可是她沒有討厭的感覺耶,怎麼辦。
  想瞭很久想不出頭緒。算瞭,還是專心睡覺好瞭。
  她一向對於想不出來的事,總是聰明又快速的拋開,免得傷害她無辜又完美的腦袋瓜子,那就太劃不來瞭。不是嗎?
  她閉上眼,拉上棉被。沒一會兒工夫,她翻個身又將棉被壓在身子底下,睡著瞭。
  隻是潛意識中,一隻雪白玉手還是輕輕摀住鼻子不放。
  
  第二天晚上。
  老大夫人的頤和居。
  餐桌上,老夫人坐在上座,兩旁分別坐著莫席天和莫鑲雲,和一位陌生的清秀女孩。丫發們環伺在周圍,一道道的菜早已上桌,卻未有人動筷。
  柳琦兒趕到頤和居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種情形。
  「你遲到瞭。」老夫人銳利的眼神盯著她。
  「對不起,我一時找不到這地方,所以……」琦兒不好意思的笑瞭笑,看得出來他們大夥兒是在等她。
  「天兒,我們堡裡沒有幫客人引路的丫環瞭嗎?」老太夫人毫不客氣的打斷她的話,轉頭問莫席天。
  「奶奶,琦兒是客人,不瞭解堡中……」莫鑲雲急著幫她解釋,餘話卻消失在老太夫人嚴厲的目光中。
  「坐吧。」老大夫人將目光移向柳琦兒指示她坐下,琦兒鬆口氣,很自然的選瞭莫席天旁邊的位子坐下來。莫席天溫柔的看著她,她臉紅瞭一下,不由想到昨日晚上,不大自然的回他一個微笑,隨即將注意力擺向滿桌的菜餚。看來老太夫人對自己的印象似乎不太好,不過這桌的菜可不錯,道地的南方口味呢。不可否認的,她對南方的食物有特別的偏好o
  「春華,將湯端上,準備開飯。」老夫人吩咐身邊的丫環。精明的眼光並沒有忽略莫席天看向琦兒時驟燃柔和下來的線條。
  琦兒喜形於色地直盯著滿桌的菜餚,在北方是很難得嘗到正宗南方的菜餚的,她一年也吃不到幾次,沒想到在這裡可以吃到這滿滿的一桌。想著想著,她口水都快流出來瞭。早算好要從哪樣開動瞭,因而暫時忘瞭先前老大夫人對她不友善的態度。
  隻是,這一頓飯吃下來,琦兒不禁感歎!
  她從來不知道吃飯可以吃得這麼痛苦,差一點引得她胃痛。挾個菜,老太夫人嫌她太粗魯;喝個湯嫌她太大聲,吃口菜說她吃得太大口,一點也沒有淑女的形象。那麼她乾脆悶聲吃白飯好瞭,沒想到老大夫人這也有話說,說她嫌棄這滿桌的菜,長得這麼瘦還懂得挑食。這也不是那也不是,要不是因為她年紀這麼大瞭,她早就發火瞭。
  席間,老夫人明顯的挑剔她,卻極力誇讚那位坐在她旁邊的清秀沉默的女孩。
  在老夫人似有意無意的言談中,讓琦兒得知,原來這位極為清秀的女孩是江湖四傢中西方「鳳凰島」藍島主的愛女,名字叫做藍洛洛,是標準的大傢閨秀。天生柔弱溫順的氣質,看起來就是讓人放在手心呵護的。席間沒聽她說過一句多餘的話,應對十分得體自然,宛然就是大傢閨秀的模範。這讓琦兒想起妹妹香兒,同樣的溫婉可人。琦兒又細心的觀察到這個看似柔弱的藍洛洛,比香兒多出瞭一分冷然淡漠。就像天上星星,對每一個人都閃出柔亮的光芒,卻又讓人觸摸不到。琦兒大方的對她友善的一笑。她也隻是淡淡的回以一笑,然後自顧吃飯,動作極為優雅毫不做作,婉轉的拒人千裡,確實跟琦兒俐落的作風不同。
  「唉,年紀大瞭,與你們相處的日子也不多瞭,明天開始,你們晚膳都來這裡陪我吃飯可好?」
  「是的,外婆。」莫席天和莫鑲雲齊聲應道,藍洛洛也輕輕的點點頭。
  柳琦兒聞言差一點跌下桌,我不要!她在心中吶喊!
  「老大夫人,您身體還壯得很,再活個一百歲都沒問題,我想我……」她有一點獻媚地道。
  「怎麼?你是怕跟我這個老太婆吃飯?還是說個你幾句就受不瞭呀?說得也是,現在的年輕人哪懂得敬老尊賢,隻會嫌老人麻煩……沒想到你也是這樣膚淺之流……」
  柳琦兒舉雙手投降,無奈地道:「我每天都會來吃飯,這樣可以瞭吧?」
  「我這裡不歡迎不甘不願的人。」老夫人冷哼一聲,氣焰高得不得瞭。立時喚來丫環:「春華,扶我進去。跟沒教養的丫頭說話讓我頭痛得很。」
  老夫人逕自回房,起身時還輕蔑的看瞭琦兒一眼,然後讓丫環扶著緩緩走出餐廳。
  「你——」琦兒發揮她最大的耐性,忍住將要罵出來的話。這個刁鑽的老人傢真是不可理喻。
  莫席天忽然輕握住她的手,輕輕地道:「外婆沒有惡意的。」
  琦兒望進他溫柔的眼底,滿腔的不滿不由地軟瞭下來。
  「是呀。琦兒,外婆一向是這副脾氣,你不要太介意。」莫鑲雲在一旁附和。沒注意到莫席天和琦兒之間的暗流。
  琦兒看看莫席天又看看莫鑲雲,聳聳肩地苦笑道。「算瞭,我才不會那麼小氣。」
  老夫人剛踏出餐廳,藍洛洛喝完最後一口湯,立時柔柔起身,用略帶歉意的溫婉口氣道:「不好意思。莫大哥、莫二哥、柳小姐、我要先回去瞭。」
  「洛洛,沒什麼事就留下來跟我們聊聊天嘛。」琦兒對她有些好奇。
  「不瞭,謝謝。」她對琦兒微微一笑,然後在兩名丫環的陪伴下,優雅的走出餐廳。
  「洛洛一直是住在這裡的嗎?」琦兒盯著藍洛洛漸逝的背影問。
  「才不是。」莫鑲雲道。「鳳凰島每到夏天天氣便熱得可以烤人,而藍洛洛的身體似乎不太好,經常在夏季來臨時無故昏倒,標準的病美人一個,由於先父與藍島主是至交,每年的春未,藍島主便會將她送到這裡,算是避暑吧。」
  「原來是這樣。她看起來好像不太與人親近?」
  「嘿,我告訴你,她不但是個病美人,還是個木頭美人,我記得她剛來時,我怎麼逗她,她總是一副微笑的柔順樣,表情連變一下也沒有,無趣得很。整天躲在房裡,幾乎不見她出門,比尋常大傢閨秀還要守規矩。」
  看來莫鑲雲似乎不太喜歡藍洛洛。
  「怎麼?聽起來你似乎不太喜歡她?」
  「你會喜歡一根木頭嗎?」莫鑲雲反問她。
  「我倒不認為她像木頭。隻是你沒有真正去瞭解她罷瞭。」琦兒不由替她辯解。或許是私心,藍洛洛和香兒同樣體弱、同樣溫順,讓她不由心生疼惜。隻是隱約中她又有一種感覺,藍洛洛或許並不如她外表展現的那麼簡單。
  第二天一早,莫鑲雲一大早就到玉竹軒報到。很不客氣的將琦兒由甜美夢中硬生生的挖醒。
  睡眼惺忪的琦兒,醞著怒火看到膽敢打擾她美夢的萬惡臉龐之後——同時也勾起瞭她的新仇舊恨。昨天念在他不辭辛勞的陪她遊玩,沒有小小的教訓他,看來有人是天生皮癢,欠扁!
  她瞪著他。
  而他猶不知死活、興沖沖的對著她說:「琦兒,這麼晚瞭你還在睡,真是像隻小豬耶,這樣是很不好的哦!不過沒關係,今後我一定每天來叫你起床,跟我一起享受清新美麗的早晨!」
  「是哦?美麗的早晨!」她不怒反笑。待會兒我就讓你知道什麼叫做「美麗」的早晨!
  一旁,跟著莫鑲雲進來急得快哭的丫頭春麗,正紅著眼睛愧疚的望著她,惶恐地道:「小姐,對不起……我來不及阻止少爺……」
  「沒關係。你先去幫我打盆水給我洗洗臉吧。」看她這個模樣,想必是莫鑲雲不顧她的阻止硬衝進來的……很好,他的罪行又加瞭一條——她冷笑。
  「是,謝謝小姐。」春麗說完,急忙退瞭下去。
  「阿雲,你先到外面等我吧。一個大男人一大早在閨女的房裡這像什麼話!」她可沒忘瞭母親對於她隨便的舉止時常告誡的話;不可讓男人隨便進出自己的閨房!不過,看來他們莫傢的男人好像沒這一項禁忌,似乎存心要破壞她的名譽嘛!
  閨房?「呀!對不起,我竟忘瞭,我馬上就出去,不過你要快點哦!」他這才憶起禮教的規範,他竟這麼莽撞的直直衝入女孩子的房間。不過對於這項錯誤他沒有覺得任何不妥,他可看不出來琦兒除瞭外貌之外,有哪一點像女孩子的?
  「好啦!你快出去啦!」哼!看他這麼急著享受這「美麗」的早晨,她會很好心成全他!她慢手慢腳的拿瞭一件翠綠長衫套上,就看春麗打來的溫水,隨意用手巾沾濕抹瞭兩下,再將烏黑滑順的長髮用手扒瞭幾下,便大功告成,美人就是這點佔盡好處,不需要如何裝扮依然美得不像話。莫鑲雲看到她出來時,眼睛還直發光呢!隻差沒有口水滿地。
  「天呀!今天的你就像山中清晨初放的百合一樣清新動人,美得一塌糊塗。」他驚呼,自然是諂媚玩笑的成份居多。
  「多謝你的誇讚,雖然你說的是事實,形容詞用得也稍嫌不足,不過我還是好心的勉強接受,怎樣?今天要帶我這個大美人去哪兒逛逛呀?」她自認很謙虛的接受他的稱讚,不過還是引來他誇張作嘔的神情,連春麗那丫頭也不例外的露出不太自然的表情。她隻是笑瞭笑並不在意,預料中的事嘛。
  終於他恢復瞭正常。「我今天想帶你到後山,那裡可好玩瞭,長滿瞭各式各樣奇花異草,甚至南方的一些花朵也在那兒盛開,是個很奇妙的地方喔!」
  「真的?有那麼好的地方也不早告訴我,那我們快走吧!」說著迫不及待的拉著他的袖子就往外走,忽然走到門口又急忙停住——害得莫鑲雲差一點點撞上她。
  「怎麼啦,突然就不走瞭?」
  「完瞭,我竟然忘瞭——哎,我不能跟你去瞭——」她一反先前興沖沖的樣子,沮喪的大叫。
  「為什麼?雖然那裡是堡中禁地,可是由我帶你上去沒關係的,我可是主人呢。」他以為她是想到這一點所以大叫。
  「才不是那個原因呢,天底下有哪裡是我柳琦兒的禁地!我是因為別的原因啦!」禁地?禁地是什麼東西!她冷哼!
  「是什麼原因?沒關係,我一定會設法幫你解決。」他拍拍胸脯傲然道。
  「真的?一言既出哦!」她眼睛發亮的盯著他。
  「放心!駟馬難追!」看到她眼中有如抓住浮木的眼光,自大的男子氣概油然而生。
  「太好瞭,那我就把原因告訴你吧。」她陷入回憶,慢慢的敘述當年的情形。「記得在我大約六、七歲的時候吧,有一次師父要出外遠遊,無法帶著我,便把我寄放在一個師伯那兒,一住就是半年。由於我跟師父在一起時,總是一大早天還沒亮就要上山採藥,所以都非常早就要起床。住在師伯那兒,我也是習慣地天還沒亮就自動起床瞭,可是師伯和師父的作息時間不一樣,師父是早早睡早早起,師伯是晚晚睡晚晚起,總是要睡到午時才起床,連他所有的弟子也都是這樣的。你想想看,我一旦起來瞭想睡又睡不著,可是大清早的又沒有人陪我玩,那說有多無聊就有多無聊!於是我就跑去師伯的寢室把師伯叫醒,請他把那些師兄弟們叫起來陪我玩,又告訴他早睡早起的許多好處——可是那個奸詐的師伯卻欺負我年幼無知,竟要我發一個誓,才肯叫那些師兄弟們在早上的時候陪我玩——」
  「他叫你發什麼誓?」他好奇地問。
  「他要我發誓,倘若我每天在這個時候,能將他教我的練功方式將功練好,那麼他就會叫所有的師兄弟每天早晨在我練好功之後陪我玩,甚至連他自己也會早早起床陪我玩,我聽瞭之後本來不太願意的,一早就叫我練功我才沒有那麼勤勞。」
  「我想他也是為瞭你好,才會叫你發誓的吧。」依琦兒的懶惰天性,他師伯用的這一招真妙。
  「對呀,我後來想想這對我也沒什麼壞處,反而佔盡便宜,既可強身又有人陪我玩,何樂不為?可是當時有一點我卻沒有想到,等想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瞭,誓都發瞭哪還有救,這個誓言真是我人生中的一大失策!」她懊惱地道。
  「哪一點這麼嚴重?」不過是每天早上起來練功嘛,有什麼問題嗎?
  「你知道師伯要我發的誓言是什麼嗎?他要我說,在我,「這一生中」倘若早起,就一定要完成他所規定的功課,否則就隻有到中午才會讓師兄們陪我,當然這也有折衷的方法,就是有人自願幫我完成他所規定的功課,在師怕那兒,師兄弟們都會幫我。可是我的誓言中言明是在這一生中耶!那也就是說即使我跟師父回去瞭,每天早上也要練,而且沒有人會幫我,因為山上隻有我跟我師父兩人,總不能叫我師父幫我吧?一直到現在我已經長人瞭,可是隻要大清早起床就要練……聽到這裡,你應該明白瞭吧,不是我早上喜歡賴床睡到很晚,而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呀!」她無奈地歎息。
  「原來是這樣,那麼你今天這麼早就起床,就要依誓言練完功才能和我一道去玩,除非是我幫你完成,對不對?」他瞭解的點點頭,難怪聽丫頭說她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會起床,原來是有這段淵源。
  「沒錯,不過你剛剛說要幫我的,你沒有反悔吧?」她用祈求的眼光望著他,讓他即使想拒絕也無從拒絕起,何況自己答應她在先。
  「我說會幫你就是會幫你,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話,你不該懷疑我,不過——你師伯規定的功課到底是什麼?」該不會很難吧?若很難那就得考慮考慮……
  見他講得如此堅定,她笑逐顏開地道:「很簡單的,隻要人向下趴在地上,兩隻手掌撐著地腳伸直,然後準備四十九把匕首,刀尖朝上插在地上,插好之後隻要你能夠離開那個刀陣就算完成瞭。」
  「那麼簡單?」還好,他隻要將重心放在一手,再慢慢沿著刀縫間移動就能輕易地離開那個刀陣,這隻要稍有功夫的人都做得到。
  「是呀,否則你以為當時才隻有六歲的我能做什麼高難度的動作?隻不過一件事做瞭很多遍也會厭倦,如今既然你肯幫我,我也樂得輕鬆!好瞭,為瞭早點去玩我們快開始吧?」她笑得非常甜蜜。
  「沒有問題,不到一刻鐘我便可完成瞭。」他自信的估算,沒注意到她笑得詭異。
  「希望如此!」她細細地低聲道,笨大龜,要入甕嘍!
  於是莫鑲雲忙奔去兵器室拿瞭四十九支匕首,琦兒特地在前院選瞭一個空曠的地方,離樹木和屋子有一段距離的空地,依她的說法是那裡的泥地土質較軟,刀子較好插上,莫鑲雲也不以為意,反正很快就好瞭,哪個地方都一樣。他整個身子趴在地上腳尖頂地,再用手撐著,煞後讓琦兒將刀子一支支的在他身下插下,支支刀尖距離他的皮膚隻有一公分。
  待琦兒將四十九支刀子插好,她拍拍兩手。「好瞭,大功告成!」
  「那我可以開始瞭嗎?」他輕鬆地問,小孩子把戲嘛!
  「可以瞭。」她點點頭,可是在他手要伸上來時——她又突然怪叫瞭一聲,令他反射性的將手放下。「等一下,我竟忘瞭最後一個步驟。」她忍不往邪邪的笑。
  「最後一個步驟?」還有什麼遺漏的嗎7
  「對呀,就是這個!」話才說完,隻見她手指略略一動。
  在他還來不及有反應前,兩顆石子無聲無息且準確無誤地擊中他的麻穴,他兩隻手頓時動彈不得。
  「琦兒,你這是做什麼?快解開我的穴道!」他驚懼地大叫,兩手不能動叫他如何起來。
  「沒什麼呀,我隻是忘瞭告訴你,最後還有這小小的動作罷瞭。」她故做無辜,雙手一擺,還誇張地搖搖頭。
  「你在整我?」他有些明白瞭。
  「還好啦。」她淡淡地說。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這麼好心的要帶你去玩,你不該這樣恩將仇報」他雙目瞪如巨鈴,咬牙切齒地低吼。
  「是哦?我還忘瞭告訴你,我生平最恨有人在我睡覺的時候吵醒我,尤其是大清早,這樣——你懂瞭嗎?」她不甘示弱的回瞪他,然後以不傷聲帶的柔柔語氣,繼續滔滔不絕的數落著。「還有,記得第一次見面嗎?那時我被那迷人的氣氛吸引,正舒適的想睡著時,是誰壞瞭我的睡興?後來因念你陪我玩得很愉快,又為瞭陪我被老夫人罵,我才正想要好心的原諒你,沒想到你不知悔改也就算瞭,竟還大清早專程來吵醒我,最不可原諒的還任意闖入我這個淑女的房間,是想害我嫁不出去嗎?這種種的罪狀你認不認罪?還敢說我忘恩負義?我這叫有仇必報。我柳琦兒向來是人傢給我一滴水,我必泉湧以報,這樣待你還是便宜你瞭,要不是念在你是莫大哥的兄弟,也算是這裡的主人的分上,論我要對付你的方法——哼哼,你隻要依你現在的下場乘以十倍就可以瞭,如何?我算是有情有義瞭吧?好瞭,不跟你說瞭,難得說這麼多話,口都渴死瞭,我得回去喝杯水再睡個舒適的回籠覺補補眠才行。那麼,你自己多保重。我大概中午就會起床,到時我再來幫你把穴道解開。再見嘍!要等我哦!」揮揮手,她頭也不回的就這樣無情地走回房屋。
  「你——」被她一說,好像真是自己犯瞭大錯一般,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反應,愣瞭愣,待看不到她的影子才腦袋清醒瞭過來——總歸一句,她會這麼殘忍的對他隻因為他吵醒瞭她?
  「柳琦兒——」他大吼。「你太過分瞭,我不過吵瞭你的睡眠,你就這樣待我——」於是他開始破口大罵!越罵越生氣。「真是最毒婦女心,你心如蛇蠍、你……」嚇!竟連三字經都出口瞭。
  由於他的吼聲實在太偉大瞭。沒一會兒,琦兒終於出來瞭。
  不過她可沒有氣急敗壞的生氣。這種場面她可見慣瞭,還有人罵得比他難聽呢。她笑吟吟的走到他前面,伸出手赫然是一個紅艷欲滴的大蘋果。「哪——看我對你多好,怕你罵得太多口會渴,特地拿水果來請你呢!唉!我這個人就是這樣,實在是善良得可以。」
  「你——」他正要開口反駁,那顆大蘋果卻自琦兒手中飛出正中他的大嘴,打斷他將出口的話。
  「不用謝我啦!這是我應該做的,你就好好的享受吧。」說完笑嘻嘻的,像真做瞭善事一般蹦蹦跳跳地走瞭。留下脹紅瞭臉、額冒青筋,口中塞瞭一顆大蘋果,欲哭無淚的莫二少爺。
  嗚——嗚嗚……誰來救他……
  漸漸地晨霧消散,清冷的空氣也漸漸暖和起來瞭,太陽再度散發它無比的光耀與熱力,將花兒照得更鮮艷、草葉更綠、也更有活力瞭,一切是如此欣欣向榮,大地更是贊同的閃耀著無比的光輝,瞧!連水珠兒也閃閃動人呢!
  隻不過水珠的製造者似乎不太贊同的樣子。
  此時已是日正當中,莫鑲雲趴立在那裡早已汗流浹背,身上的衣衫也濕透瞭,貼在他碩長壯碩的身軀上,勾勒出健美的背部曲線,同時還冒著淡淡的蒸氣!看來琦兒選的地點還真妙,這地方空曠得沒一絲陰影,烈日硬是無情地直曬在他身上,汗水正一滴滴的隨著衣衫下擺滴著,滴在底下距離他不到幾公分的刀尖上、滴在早已成深褐色的泥地上。他的頭早疲憊不堪地低下,與地上直立的刀尖相望,任頭髮濕漉漉的貼在頰邊,任鹹濕的汗水無情地灼燙瞭他的雙眼,真是狼狽得可以,他堂堂的渾天堡二少爺何時受過這種罪來著?他想咬牙切齒地詛咒更是不能,因為那顆蘋果仍在他的口中,琦兒塞得可正好,讓人吞也吞不入、吐也吐不出的,不過,他現在可沒那個力氣罵人,隻有期待琦兒快點來,求她快放瞭他,一切他情願自認倒楣算瞭。
  依地上的影子判斷,現在已過瞭午時,她怎麼還沒來放瞭他?天知道他快受不瞭瞭,要不是底下的刀尖銳利的讓他死撐著,他早趴在地上喘氣瞭,隻見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地上的影子也越拉越長,而琦兒的影子仍舊杳如黃鶴,一去不復返。
  可憐的莫鑲雲,隻好繼續和烈日、刀尖奮戰瞭!
  
  玉竹軒右側有一條竹徑小道,竹影深幽,越向裡走越是森靜,即使日正當中,外邊炎熱得緊,竹林裡吹的也是異常清涼的微風,帶著清新水氣般更是舒人心肺。彎彎曲曲的小道很長,卻可直通渾天堡的大廚房。
  此時太陽在正上空,天底下的人類都知道這表示午飯時間到瞭,肚子也自動地鳴唱空城。大廚房的裡裡外外,黑壓壓的一群奴僕正忙著配送各院的飯菜,顯得熱鬧非凡。雖然各院也各自設有小廚房,但是都如同虛設,沒辦法,在堡內工作的人大部分都是單身漢,成親之後也大都搬出去往,每日照時間來堡裡工作,照時間回傢吃飯,所以堡內一切的吃食幾乎全仰賴這個大廚房。
  琦兒在首次見識到這間大廚房時還著實被它嚇一跳,高大的建築、高大的窗子、高大的煙囪;一切都高大得不得瞭,甚至於連在廚房工作的人也大都人高馬大。廚房邊半圍繞著一條清澈小溪,是小廝們洗鍋淨菜的地方,撇開從不停止冒煙的大煙囪、永遠熱呼呼的爐灶和嘈雜兼努力穿梭工作的人,光看這條小溪和旁邊的樹林,這裡也算是個清淨的好地方。
  「嗯,這裡可真是涼爽呀!」琦兒口中這麼說,心裡這麼想,但,可不代表她就會乖乖的待在樹林小溪旁乘涼,反而興致沖沖的往熱力四散的人群中擠,留下一臉擠得出苦汁的春麗和漠然的夏艷站在樹林小溪旁等候。她們在等候什麼?自然是等候她們的主人進去挑中午要吃的午餐!因為琦兒小姐說,要吃的人是她,而她又是三個人裡面最大的,所以自然是由她進去挑選食物。而她們兩人的任務是負責將食物送回玉竹軒,所以她們得在這裡等她拿食物來,再捧回玉竹軒便可以啦。
  「阿麗、阿艷,你們看我拿回瞭什麼好吃的!」她興奮的從人群中鑽瞭出來,兩手各捧瞭一大盤菜餚。「有雞蛋圍炬、紅糟牛脯、瑰寶花卷、羊肉鍋答和你們最喜歡的炸蝦蟆,如何?還滿意吧?裡面還有根多大廚的拿手好菜,他們都好好玩哦,直將菜往我這邊塞,害得我都不知該拿些什麼才好。等一下我再拿一些特殊一點的回去嘗嘗,你們想想要吃什麼不要客氣,我再去拿。」她興致沖沖地道,似乎還想進去衝鋒陷陣一番。
  自從琦兒住進瞭渾天堡,她美麗惹人疼愛的外表和活潑明朗的個性走到哪裡無不備受稱讚與歡迎,尤其傳言她又是堡主的意中人,很可能是未來的堡主夫人,這陣子她和莫席天又幾乎每天出雙入對的,四處都可聽到莫席天難得的笑聲,更證實瞭堡主夫人的傳言,眾人對她更是極盡巴結之能事,自然大廚們看到傳說中的「未來的堡主夫人」前來,個個更是現出拿手絕活,一道道香噴噴的佳餚直往她手中送,恨不得她能將所有的好料都拿回去品嚐,她選瞭幾樣看起來新奇的菜式,拒絕瞭爭相要替她端盤子的小廝們,自己端瞭兩大盤菜輕輕鬆鬆的回到小溪旁,交給春麗和夏艷。
  春麗和夏艷互望一眼,將她手中的盤子接過來,春麗苦著臉幾近哀求地道:「琦兒小姐,這些東西夠吃瞭,我們趕快回去吧。」
  「可是裡面還有很多好吃的耶!」琦兒有點不捨。多可惜!好想每一樣都嘗一嘗。
  「我們每天都要吃飯,每一餐都吃不一樣的菜,過不瞭幾天那些大廚所謂的拿手好菜總會進我們肚皮,琦兒小姐似乎用不著急在一時。」夏艷恭敬有禮地道。
  琦兒靠近她,瞇著眼對著她依舊淡漠的臉半警告似地說:「夏艷,你的表情可不可以多一點點,它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溫吞樣,看瞭洩氣耶!夏艷、夏艷,你的名字肯定是取錯瞭,你看看春麗的表情多生動,雖然老是愛哭愛哭的,可是總比你永遠一號的表情好多瞭,要多學學,知道嗎?
  「是,我會努力學習的。」她仍然是淡淡的、恭敬有禮的回答。
  琦兒瞪大眼看她,而她依舊老神在在,表情不變的任她看個夠,似乎在說:有什麼好看的,無聊!
  「哦!算瞭算瞭,我們回去瞭。」琦兒拍一下自己的額頭,受不瞭的大呼道。
  「琦兒小姐,自我認識夏艷一年來她都是這樣,你就別再勉強她瞭。」春麗在一旁好笑地道,她實在很喜歡這個做事不拘小節又古怪的琦兒小姐,瞧她一直再接再厲的試圖打破夏艷的唯一表情,這個精神實在值得敬佩!
  「哼!咱們等著瞧吧!」她有意無意的睨瞭夏艷一眼。
  開玩笑,她就不相信!總有一天她一定會看到夏艷不同的表情,一定,她柳琦兒可不是失敗幾次就會放棄的人!「不達目的絕不罷休」可也是她的座右銘吶。
  在她們三人談談笑笑將要走進竹徑時,一個小廝急急忙忙的跑來擋往她們。
  「柳小姐——柳小姐,您先等會兒,大廚說有一條剛從江裡打上來的大魚正熱著,請您稍等一會兒,賞個臉帶回去品嚐可好?」
  這個小廝長得普通又一副老實相,此時正氣喘籲籲的直冒著熱汗,略彎著腰兩手交握恭敬的等著琦兒回答。
  琦兒看著平凡無奇的小廝一會兒,注意到他手指的彎曲角度——暗號?雙眼閃過一絲驚訝的光芒,忽然笑瞭笑,原先有的疑惑頓然開朗,她允諾答應。
  「好吧。看在你們大廚這麼誠意的份上,我就在這裡等一下好瞭。」再轉頭對各捧著食物,又苦著臉的春麗和夏艷交代。「你們先回去,將東西放好,你們餓瞭可以先吃,我留下來等那條大魚。」說這話時還不忘意味深長的看瞭那小廝一眼。小廝報以羞赧的一笑。
  「小姐——」她們兩個齊聲叫道,欲阻止。
  琦兒很快的揮揮手,打斷她們的話,說:「很奇怪呢,你們兩人算是我的丫環,應該凡事支持我的意願才是,怎麼老是處處反對我的命令?莫非在你們的心裡面根本不拿我當主人,隻因為我是暫時住在這裡的白吃白喝的食客——所以……」
  「不是的,請小姐恕罪。」兩婢女皆惶恐不已。
  「那你們還不回去?」琦兒大聲說。
  「是。」她們倆相望一眼,猶豫瞭一會兒,隨即又在琦兒的瞪視之下瑟縮瞭一下,不敢耽擱地快步回玉竹軒。
  「真是的,非要人兇才行。」看著她們漸漸消失在小徑的人影,她喃喃地道。
  「原以為你躲在這裡會多少像一點大傢閨秀,沒想到還是一樣辣!」身後傳來低沉的笑聲,帶著玩世不恭的嘲諷味,這是琦兒熟得不能再熟的聲音瞭。
  她轉過身,面對聲音的主人,凝目望著他,隻見那小廝一反原本老實羞赧模樣,略帶嘲弄的直視她,眼中藏不住的光芒有著她熟悉的溫暖。
  「江魚,你真是神通廣大,連我躲在這兒你也找得出來,看來,我還真不能小看你們的辦事能力。」
  「不敢,是主人調教有方。」他恭敬的彎腰抱拳,一雙眼卻盡閃著戲謔。
  「哼!少拍馬屁瞭,有什麼事我們進去林子內講。」她可不相信江魚這個大忙人會來這裡探望她,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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